从邶人之中冒出无数的刺客,然不知到底是千机门的杀手,还是邶地原本的瓮牖绳枢,甿隶之人。
他们举着手里的刀啊,剑啊,斧钺啊,锄头啊,菜刀啊,从邶宫献降的队伍后头冲杀出来,高声大喊着,“杀啊!杀王父!”
“杀啊!杀王父!”
“杀啊!杀王父!”
阿磐怔然一叹,邶人不清白啊。
这铺天盖地的飞矛,把整个邯郸城门都烧了起来。
那素缟白车,那人啊,马啊,羊啊,全都如鸟兽散,在火海中起身奔逃。
跑得了的跑,跑不了的浑身着火,哀嚎得撕心裂肺,被烧得满地打滚,抱头鼠窜。
能看见弯刀划开皮肉,也看见长戟刺入肌骨,看见血花四溅,看见周遭大乱,兵戈四起。
有人跳上一匹马,然而马也早就受了惊,就在火海里头东奔西逃,疯狂地抡甩。
把人甩得惊叫连连,只几下就被甩了出去,又甩回了火里。
邶君原本手里牵着的羊也早就呼啦一下烧净了皮毛,与人肉一同散出了焦香却又难闻的味道。
还能看得见小惠王和长平武安三人落荒而逃的身影。
三人你磕倒来我磕倒,你搀我来我搀你,蓬头垢面,灰头土脸,连冕冠十二毓都早不知掉落到何处去了。
“要命了!要命啊跑.快跑呀小心快扶大王大王”
“啊呀!啊呀!寡人不想死岳丈六叔六叔啊啊啊.寡人不想死.啊呀!”
在这滔天的火海中,四处都是连滚带爬的没命嘶喊。
飞矛穿透了人的肺腑,就在肺腑之间烧了起来。
沿着血肉,顺着衣袍,最终整个人都惨叫抽搐,成了一个个的火人。
风雨飘摇,人荒马乱。
坛下那一片缟素的邶人全都中了箭,也全都着了火。
在地上打滚,喊叫,咒骂,“啊!母亲.好疼母亲儿疼啊.”
““祖宗啊!祖宗啊邶国完了邶国完了啊.”
“娘娘!殿下!娘娘.殿下啊.”
“谢玄!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人仰马翻,如丧考妣。
那邶国的王后于火中起身,直挺挺地立着,火把她的发髻都快烧没了,也仍旧高声叫着,“谢玄!你生屠邶国,必遭天谴!”
似地狱里发出的尖啸。
阿磐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这世道唯有二字,就是吃人。
不是你吃人,便是人吃你。
邯郸已成了十八泥犁成了这人间的修罗场。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明神明到底会不会降罪?
若没有为什么那些古时的君王总要献牲祭天亦总要侧身克念上答天谴。
阿磐听见谢玄嗤笑一声“天谴?孤偏要胜天半子。”
她忍不住仰头望谢玄那人她一旁的魏王父就那么长身玉立于高坛之上就那么立在这一片吃人的火海之中负手傲立睥睨天下。
这玄金的大冕袍在火光里映出亮闪闪的颜色那好看的眉眼全都是不屑那冠上的玉珠稳稳垂着连晃一晃都不曾。
他多强悍也多稳啊。
她还看见小惠王的十二毓冕冠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早被这杂沓的人荒马乱踩扁碾碎那尊极贵极的毓珠也都滚得四下都是但再没有一个活人来捡起了。
她想终有一日他必是魏国的王啊。
也许他还终将成为这天下的王。
这天下也不知到底何时才能干戈载戢休牛放马啊。
(出自晋·葛洪《抱朴子·释滞》:“今丧乱即平休牛放马烽燧灭影。”比喻天下太平停止战争)
周遭的大火把高坛也烤得生了热浓烟滚呛呛得人咳了起来。
那人抬手将她拉在怀里那已然温热的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继而那宽袍大袖掩住了她的口鼻。
掩了好啊掩了口鼻就不必被这浓呛惹得喘不过气来了。
生了热也好啊那人寒疾生了热就不必再受那寒疾之苦了。
阿磐紧紧偎在那人胸口听着那人平稳有力的心跳。
她想何必去想那么多能在谢玄身边有这片刻的安稳已然足矣。
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修罗场开始一片昏暗不知是黑烟遮了日还是黑云压了城。
忽而一声惊雷乍起于这惠王三年四月二十的午后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坛上甲士全都围成一处高高地举起金盾将她与谢玄二人护在盾下也将这豆大的急雨挡在了外头。
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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