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府的花厅,摆设颇为气派阔气,入眼便是一架沉香木雕竹影屏风。堂内两侧置了檀木的博古架,架子上摆满各类古玩器具,翠羽繁花,颇具风雅气息。

厅堂正中是一套红木的几椅,几案上摆了青花瓷瓶,瓶内斜插一枝含苞待放的蓝紫交杂的绣球花,花瓣以蓝为底,紫色宛如浪潮一般涌上花瓣,乍一看恍然若绚烂星河。

潘淳玉刚一坐下来,就伸手抚了抚绣球花枝,也没有别的意味,仅是顺手而为。

他是武将出身似乎不该有这些拈花弄草的细腻心思。可是方才在廊下谈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几次三番落在了廊外的绣球花丛中,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叶清圆心头起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潘公子很喜欢绣球花吗?方才我见院子里也种满了绣球。”

潘淳玉回过神来,轻声笑道:“我对这些没有兴趣,纯粹是因我夫人喜爱罢了。”

原来是那位莫夫人。

叶清圆只作不知,依旧笑得明媚温和:“看来潘公子与尊夫人必定十分恩爱了。既然如此,何不请她出来,我们坐在这里一起说说话?”

潘淳玉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了:“她……去年因病而逝。”

病逝?

“抱歉。”叶清圆也收敛了笑容,“潘公子,你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吧。”

潘淳玉很大度地一摆手:“无妨,姑娘并非有意。”

叶清圆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功夫,与谢尽芜对视了一瞬。

潘淳玉夫人的死,果真有些蹊跷。

谢尽芜看出她的疑虑,淡声开口道:“在下斗胆问一句,尊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潘淳玉抬手揉了揉眉心,叹息道:“是一种疯病。我请遍了城中所有的医师,药石罔效。”

好端端的女子,怎么会突然疯了呢?

叶清圆的神情也有些凝重:“后来呢?”

“我担心她闹起来会伤到自己,就多派了丫鬟照顾她。可她整日昏睡,也不肯吃些东西。”

潘淳玉的眼神有些涣散,不像是在讲述,反倒像怀念:“去年下雪之后……将近年关的时候,她在房里昏睡了两日,便再也没有醒来。”

偌大的花厅里一时寂静,唯有外面磅礴的大雨砸在石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天际更加阴沉了,偶有闷雷轰隆隆地响过。

昏暗的日光照不亮厅堂,周遭一派昏暗,空气潮湿得仿佛有水珠在凝结。

裹挟着雨雾潮气的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垂挂的帷幔层层鼓胀起来,冷意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抚上了在场之人的脖颈。

管事祁仕业低着头站在他的身旁,一张布满沧桑的脸紧紧绷着。

潘淳玉垂下眼睫:“至少,她走得没什么痛苦。”

叶清圆捧着热茶,感受手心传来的阵阵暖意。

潘淳玉这一番话说得好像没有破绽,可她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若真如他所言,莫夫人乃是病逝,那么,鉴花楼的众宾客又何必对这位莫夫人的事讳莫如深呢?

其次,莫夫人是得了疯病,按常理来讲,该是举止异常、行为疯癫才对,怎会整日昏睡不醒呢?

她的病症真就复杂到满城的医师都瞧不出缘由吗?

最后,被厉鬼缠身的崔老夫人,果真痊愈了吗?

潘淳玉沉默片刻,半晌后,抬起眼帘,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憔悴与倦意。

“她生前极爱花草,也爱念诗。我便叫人按她的心意,在府中栽满了绣球花。”他脸色虚弱,抬手一指,“这一幅字,也是她生前所写。”

叶清圆和谢尽芜转头看去,那是一笔极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的是《虞美人·听雨》,落款:“莫婉婉”。

叶清圆轻声念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她特别喜欢雨天。每逢下雨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廊檐下发怔。”潘淳玉摇头轻叹,“我怕她受了凉,就劝她回房歇息。可她不肯,我也只好在一旁陪着。没想到最后,生了病的反倒是我。”

他的语气中满是怀念之意,眼中流露的却是挥之不去的落寞与无力。

谢尽芜淡声道:“二位恩爱至此,令人欣羡。”

叶清圆一口热茶险些喷出来。

她悄悄打量谢尽芜,此人说“令人欣羡”的时候一脸严肃、正经,语气却这么淡漠,甚至称得上凉薄。

这真的没有在嘲讽吗?

幸好,潘淳玉沉浸在与莫婉婉的回忆中,并未听出他的弦外之意。

他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搁下茶杯,起身道:“对不住,我现下实在疲惫不堪,恕无法再奉陪。二位于我有恩,在府中尽可随意些。我叫祁叔陪着二位,若有事可告知他去办。”

“啊?”叶清圆很意外地站起来,“好,潘公子不必劳心。雨停之后我们就离开了。”

潘淳玉听罢,匆匆一颔首,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转身离开花厅。

谢尽芜的视线落在侍立在花厅一侧的祁仕业身上,淡声开口道:“祁管事,你为何有些紧张?”

祁仕业的动作有一瞬的凝滞,随即脸上挂起笑容:“担心我家少爷的身体。”

谢尽芜道:“你家少爷身体不舒服么?”

他这一句问得似乎有些多余,祁仕业也确实这么想,垂首应道:“如公子所见。”

“嗯,”谢尽芜神情不变,“崔老夫人果真身体无恙吗?”

祁仕业依旧垂首:“如少爷所说,已然痊愈。”

谢尽芜目光沉静地看了他两秒,搁下茶盏:“好。祁管事,我们现在想在府里随意逛逛,可以吗?”

叶清圆睁大了双眼。

谢尽芜不是对潘府的事毫无兴趣吗?为何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祁管事这次终于抬起眼,微笑道:“自然可以。只是此刻雨大,道路泥泞,二位还是招呼些,小心踩脏了靴子。”

谢尽芜极轻地哼笑了一声,起身拉住叶清圆的手腕:“走吧,我们去外面听雨。”

-

雨水沿着屋檐落下来,砸在廊外的石阶上,溅起万道银白碎光。

粉白的围墙边栽了一株红山茶,枝头花叶被一场绵密的雨打落,残红满地。零落的花瓣被风扫荡着簌簌飘零四散,又被飞溅的泥土掩埋。

叶清圆站在廊下,抬眼望着密集的雨势,疑惑道:“这么大的雨,你还有心情撑着伞闲逛?”

谢尽芜撑开油纸伞。伞面红梅白雪,清瘦的梅枝在他的脸颊投下浅淡的阴影。

他站在伞下,微红的唇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听雨,走吧。”

泥土与草木清新气息蒸腾的味道扑面而来,叶清圆压着满心的疑惑,提着裙角站在了他撑开的伞下。

下雨时的空气清新而冷冽,宽大的伞面遮住了她的视线,周遭的喧哗雨声如潮水般退去,唯余雨滴敲在伞面的沙沙声。

她仰起脸,看雨水在廊檐、石阶、花叶上溅起水花,出神地想:确实别有一番情致,没想到谢尽芜看似沉闷无趣,实则还挺会享受的。

两人离得近了,她又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一蓬一蓬地渡过来。

她至今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以她大学时摆弄香水的经验而言,像是杜松,又像茶香,或许因他常年画符写字的缘故,又掺杂着似有若无的书香气。

像是雨后的森林有一阵冷风吹过,带来的自然清爽的干净气息。

谢尽芜将伞往她的方向靠了靠,身上的气息如云雾般将她笼罩在内,叶清圆鼻翼翕动,抬眼刚要笑。

却听他压低了声音,微红的唇快要贴在她的耳畔:“别笑了,这府里有妖。”

叶清圆猝不及防被他呲了一下,满心的愉悦和欢喜尚且来不及收敛。

她硬生生地忍住了笑意,抿住唇,那双明亮端丽的眼眸睁大了,水光潋滟。

谢尽芜垂下眼睫,看她有些缓慢地转换了情绪,从一开始的欢喜到一瞬的呆怔,再到此刻故作严肃的认真。

他的视线落在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竟有些短暂的失神。

叶清圆讶异道:“你已经发现妖了?”

谢尽芜回过神来,“妖在府里。”

“我知道呀,崔老夫人不就是被妖缠住了吗?”叶清圆小心地试探着,“你可以感知到那只妖具体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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