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盈眸中倒映着父母的身影,她本能站起身迎了过去,只留同样震惊的掌柜和账房在她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祝持德伸手扶住女儿,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阿盈看着瘦了。”

可明明比起元宁十四年那具瘦骨嶙峋的尸体,此时的祝月盈看起来鲜活无比。

祝持德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多说,他挽着妻子和女儿的手,终于将视线投向祝月盈身后面如死灰的两人。

掌柜和账房自然识得祝家家主,眼看着祝持德都站在了祝月盈一边,账房心中止不住地懊悔。

先前他以为祝家大娘子不过是出嫁了的女儿,终究和祝家隔了一层,再说,祝月盈三年都没有看出他和掌柜做的猫腻,想必也是个胸无点墨的主子。

没想到,账房不甘心地看着祝持德抬手护着大娘子的模样,没想到大娘子和他设想的全然相反。

此时,掌柜心念一动,他已经跪伏在地,痛哭流涕求情:“主家!主家明鉴,小人真的是一时动了歪心,但小人从未想过背叛主家啊!”

账房不情不愿地低了头:“还请主家看在小人兢兢业业服侍主家多年的份上,从轻发落。”

祝持德才看到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要糊弄自家女儿,又听罢二人不诚心的求情,心中怒火更甚。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镇住二人,程临微却终于停了拨弄算珠的声响,她一抬眸,便止了那掌柜苦苦哀求的声音。

程临微手上还抱着算盘,身后的侍女已经将另一册账本拍到了桌案上:“账房既说自己为主家操劳多年,那这些假账又该如何解释?”

拨弄算珠的声音重新响起,伴随着程临微冷言发问的声音:“又或者说,在掌柜的眼里,伙同账房一同蒙骗主家便是你们口中‘忠诚’的体现?”

她手指速度极快,几息间便算出了一个数字:“我只重算了这两个月的收支,便有这么一笔不知去向的亏空。我瞧账房也是认得数的,能读出这个数字吗?”

账房被程临微说得无法反驳,他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专门展示在他面前的算盘,复又低下头去,讷讷不能言。

祝持德给程临微顺了顺背,侧头轻声道:“别气坏了身子。”

祝月盈凑到阿娘身边瞥了一眼算盘,立马就读出了这个数字。

她和颜悦色地看着掌柜与账房:“不认得这个数不要紧,还记得我方才说的话便好。”

掌柜想起来了,大娘子是让他们离开,并且不会重复第三遍。

他比账房更识时务,此时从地上站起身来,连连躬身:“大娘子说的是,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祝月盈从蹀躞带上取下早就准备好的解契书放到掌柜面前,侧身微笑:“账房先生?”

账房梗着脖子不愿意向一个他看不起的女娃娃低头,祝持德见状,转头吩咐身后的侍从:“既如此,我便帮阿盈把他处理了吧。”

侍从奉命从祝月盈手中接过身契,祝持德将其展示在账房面前:“祝家的一切于你再无联系了。”

“我虽不才,但在商人中也算有些名气。这般欺负幼主的东西,想必也没有让他们接收的必要。”

祝持德挽着妻子和女儿的手转身离开此间,他不顾身后二人挽留的话语,只问祝月盈:“阿盈今日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做吗?”

祝月盈摇头:“并没有。”

程临微接话道:“那阿盈今天回祝府用午膳吧。你阿兄今天下厨。”

祝月盈一愣,她下意识想,这么不好和宁顺侯府交代。

但是很快她就同意了阿娘的邀请:“好。我也好久没回府里看看了。”

毕竟,在爱她的家人面前,那座把她磋磨死的侯府根本算不上什么。

祝月盈的声音轻若羽毛,像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喃喃:“……好久不见。”

一行人回到祝府,才踏进厅堂,就见祝时安正端着菜盘放到桌案上。

他听到声音回头,在看到妹妹的身影时怔愣了一下。

祝时安为了下厨方便,今日没有穿学子常穿的黑衫,而是一身灰色的圆领袍,用绑带将袖口处缠好,活动也不会受阻。

他看着妹妹今日也是如此打扮,笑道:“今日突发奇想要穿这么一身,倒是和阿盈心有灵犀了!”

祝月盈回到家后放松了许多,她看着祝时安做的饭就挪不动道,此时也自己搬了椅子坐在案边。

她随意回答着:“我也是头一次看阿兄穿这个颜色。灰色还挺衬阿兄的。”

祝时安挠了挠头:“主要是有友人经常穿这个颜色,我便有些好奇,特地寻了一件看看。”

祝月盈招呼着小满谷雨去和祝家相熟的人叙旧,也想着祝时安说的话。

她有些好奇,回忆着自己印象中穿着灰色的人,着实不多。

祝月盈拿筷子的动作一顿,她的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了一个身影。

那人不管何时都是挺拔如松的模样,他以平整的木枝束发,身上常着一袭灰衫,气度不凡。

祝月盈心底暗嘲自己的片刻失神,她阖眸将步九思的身影从脑中去除,抬手将筷子分好。

祝家众人坐下来一同用膳,与宁顺侯府的规矩不同,祝家人吃饭没什么讲究,祝月盈也难得卸了一直端着的架子,亲自拿着筷子挑着喜欢的菜吃。

祝持德将羊肉汤换到她眼前,关心道:“阿盈在侯府里过得怎么样?”

“还好,”祝月盈不想让家人担心,“就还是那样呗。”

祝持德和程临微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点了点头。

程临微给祝月盈夹了一筷子鸡蛋:“阿盈啊,其实世子的事……我们都听说了。”

祝月盈疑惑:“什么事?”

落在她的父母眼中,便是女儿报喜不报忧,准备将此事一直压下去。

祝时安性子急,他听到司所照的名字,立马狠狠把饭往嘴里一塞:“什么什么事,还不是他私会别的女子的事!”

程临微制止:“祝时安,坐下。”

祝时安不情不愿坐下,重新拿起筷子。

但他明显心底窝火:“伙计们都瞧见了,世子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在东市逛了一天,还送出去不少首饰,明显不是对普通友人的态度。”

“小妹你总说国子监课业繁重,世子几天不着家也是常有。谁能想到他竟然……”

祝时安把难听的话忍了回去,他低头夹菜:“反正世子远没有小妹你想象中的那样上进。”

祝月盈见哥哥生气,只好笑着安抚道:“阿兄莫要为这种事情气坏了身子。”

她将话题转移到午膳上:“阿兄煮的白粥好吃,今日怎么没做些?”

不说这句话还好,祝时安一听罢这话,霎时间就红了眼眶。

“白粥有什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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