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二年,六月初十。
对景辰来说,这是十分平常的一天。
天未亮时他就睁眼醒来,头痛欲裂浑身疲惫,残存的乱梦在脑子里搅来搅去,让他有种踩在虚实之间的飘忽感,他拖着残躯更衣、洗漱、用膳,为治水赈灾的事伤透脑筋,被底下的蠢货们气得差点吐血,强撑着见了辅政的宣王和户部、工部尚书,最后带着焦虑、愤怒和绝望闭上眼,祈求下一刻就能顺利入睡。
最好是不用再醒来。
不用再忍受这种漫长到望不见尽头的,黏在头皮上、刻进脑子里、撕扯着灵魂的痛。
景辰每天晚上入睡前都在这样祈祷着,可惜每次睁眼都只能陷入更深的绝望。
所以有时候他就算醒了也不想睁眼,只麻木地数着太阳穴狂跳的次数,等着金内侍担心他是不是死了,犹豫着轻声唤他。
不过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意识忽然清醒的时候,景辰觉得自己好像正在疾速下坠,耳朵里更是忽然涌入各种嘈杂的声音,乱糟糟的却又极清晰,跟惯常听到的混沌嗡鸣不同,他甚至能分辨出马蹄落在石板路上的答答声和小孩的尖叫声。
这好像,是在闹市街头?
情形诡异,景辰不得不睁开眼。
然后,他看到两个黑黢黢的人形物体在眼前不断放大,而自己似乎马上要砸到这个人形物体了。
“谁?!”
出于本能,景辰大喊了一声,然后他听到自己嘴巴里发出了一声极响亮的“汪”。
景辰吓得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他失控大叫起来:“嗷嗷嗷嗷嗷……”
那黑衣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刀砍来,景辰也下意识伸手一挡。
叮的一声脆响,景辰只觉一股大力从胳膊上传来,将他整个人掼了出去。
但奇怪的是,胳膊竟然,还在?
景辰倒飞出去,砸在一只看热闹的狸猫身上,狸猫惨叫一声,一爪挠向景辰的脸,结果换来一声更惨的大叫,狸猫捂着爪子落荒而逃,一边逃一边骂:“可恶的狗妖,爷记住你了!”
景辰呆呆看着逃跑的狸猫,以及周围不断倒退的,各种人腿、鸟腿、马腿、狗腿之类的东西,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颤巍巍抬起手,顿时眼前一黑。
这这这,这是什么?狗爪子?
景辰不敢相信,晃了晃手,眼前的狗爪子也跟着晃了晃,他还是不信,抬手朝自己脸上摸去,摸到一手的毛。
景辰倒吸一口凉气,而恰在此时,黑斗篷人的刀再次兜头落下。
“富贵儿,咬他啊!”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有点着急,有点恨铁不成钢。
景辰这会儿是懵的,但这具身体潜藏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张嘴,一口咬在刀刃上,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金玉相击之声。
这次是真牙酸,景辰的牙酸。
这种用嘴接刀的酸爽,是景辰二十年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刺激,他整个人,哦不,整条狗都被震麻了,舌尖尝到了铁锈的腥味。
用嘴接刀这种鬼话果然听不得!
景辰懊悔不已,立马张嘴吐出刀刃,干呕了两声。
黑斗篷人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当即抽刀横劈,打算砍断这怪狗的脖子。
然而刀锋尚未落下,一股浓烟忽然迎面扑来,遮挡住黑斗篷人的视线,逼得他连忙捂住口鼻收刀后撤。
浓烟很快散开,味道辛辣至极,呛得那些看热闹的人和妖们咳个不停,开始乱跑乱叫。
黑斗篷人也在浓烟中被人冲撞了几次,待要再寻那怪狗时,早已失了踪迹。
“玄乙,算了,先离开这里。”
被称为玄乙的黑斗篷人闻言立刻恭敬应是,两人汇合,趁乱离开了妖市。
另一边,奚萦扔了颗辣椒烟,救下自家“富贵儿”后,迅速带着他赶往出口,抢在两个黑斗篷之前离开了妖市。
他们被传送到雍都城北一处荒宅中,此时一人一狗正就着月光大眼瞪小眼。
景辰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为何他好端端在蓬莱宫里睡觉,一睁眼却变成了闹市中的一条狗?而且也不知道这条狗是犯了什么王法,竟还被人拿刀砍?
还有面前这个外表是男人,说话却是女人声音的家伙又是谁?他先前所在的那个满大街奇怪生物,猫还会骂人的地方又是哪儿?为何一眨眼又到了这处破宅子?
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可是做梦的话,为什么被刀锋割伤的舌头痛得这么真实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头竟然不疼了!
景辰一脑袋的问号,呆滞了片刻后,冷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可惜嘴巴好像不受他控制,他脑子里想问的问题,从嘴里出来就变成了连自己都听不懂的一连串“汪汪汪汪汪”,汪了几声后,他憋屈地闭了嘴。
奚萦已经将眼前这条傻里傻气的小白狗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细看了好几遍,重点关注了他额头上那一撮苍青色的杂毛,隐约能看出是柄剑的形状,左手无名指也悄悄点了好几次,反复确认了一件事,这条狗,就是她的剑灵,她的富贵儿。
就算再失望,再不愿意相信,奚萦也只能劝自己接受现实,她期待了许久的剑灵,她最可靠最亲近的伙伴、战友,化形之后就是这条连凡人都打不过的废狗。
为什么是条狗?剑灵都化形了,不该是化作人形吗?就算不是人形,那至少也是狼啊,剑柄上刻的是威风的狼头啊!
废狗神色惊恐地汪了一阵之后,奚萦再次确认了一件令人失望的事实,这狗连话都不会说。
但再废的狗也是自己的狗,奚萦还是努力扯出了个亲切慈祥的笑,鼓励道:“富贵儿啊,下次打架不要怂,你的本体可是独山玉铸造的极品法宝,不是什么破铜烂铁能比的,你忘了我们曾在沅江底杀过一头入魔的金甲鳄吗?”
富贵儿,啊不,景辰茫然,富贵儿是谁?这条狗吗?这狗竟如此厉害?
反正他肯定是杀不了什么金甲鳄的,他连鸡都没杀过。
奚萦见他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忍不住担心这狗的智商,略想了想,她从储物袋中找出一颗暗红色的丹药,趁傻狗半张着嘴发呆的时候,直接给他塞进了嘴里。
景辰震怒,刁民竟敢冒犯天子龙体!
他大力甩头,呸地一下将塞进嘴里的丹药吐到地上。
那颗暗红色的,看上去像是有毒的丹药滴溜溜滚了两圈,滚到了奚萦脚边。
奚萦蹙眉数落道:“嘿你还真成了只傻狗啊,这清虚丹多贵你不知道吗?要不是看你脑子出了点问题的份上,我才舍不得给你吃呢!”
她说着,直接弯腰捡起丹药,也不管上面粘了多少尘土草屑,直接给景辰塞了回去,怕他再吐出来,还强行捏住狗嘴,强迫他将丹药咽了下去,末了又在他惊恐愤怒的眼神中往狗头上抹了一把,口水灰尘什么的,全抹到狗头上了。
景辰差点气晕,他这辈子还没吃过沾了口水又裹了尘土的脏东西,这不男不女的家伙简直找死!
可惜此时狗为鱼肉,人为刀俎,景辰哪里犟得过奚萦,脏兮兮的丹药最终还是落进了肚子里。
景辰气得破口大骂,又是一阵愤怒的“汪汪汪汪”响起。
奚萦被他吵得头疼,方才沾了狗口水的那只手
奚萦当然听不懂狗语,但听不懂没关系,她可以随便翻译,汪声渐止后,她一脸欣慰地点点头:“嗯,我就知道我家富贵儿最懂事了,不用谢,虽然清虚丹也就百两黄金一颗吧,只要能帮你治好脑子,我没什么舍不得的,你也不必非得自己挣钱还给我,真的。”
神经病!朕没这么说!
景辰气得舌头打结,不想再看到这个可恶的怪人,当即转头就走,结果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奚萦拎着后颈皮提溜起来,他立即本能地夹住尾巴缩起腿,身体很乖巧,嘴巴却依然凶狠。
在奚萦充满嫌弃、不解、烦躁的危险眼神中,景辰终于识趣地闭了嘴,脖子被人捏在手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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