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绮怀在屋顶上与吕锐坐到半夜。

到了后半夜,楼下的戏班子终于结束了演出。铜鼓唢呐齐齐下阵,少了那咿咿呀呀、千回百转的唱腔,大街上一时间格外寥落,伴着此起彼伏的小声哈欠,稀稀拉拉的观众们渐渐散去。

千家万户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尽数熄灭了。

更深露重,喧嚣不再。

卫绮怀从夜风中抽身,转头看向吕锐,“吕道友还不回驿馆吗。”

吕锐却道:“卫道友这话好生奇怪,你不与我一起回去歇息吗。”

卫绮怀一愣,还未回答,又听吕锐继续道:

“说起来,卫道友方才就有些心不在焉,是为何事困扰?”

确实有。

但她无法回答。

卫绮怀不得不承认,自她与姬衡说完那番话后,心中就隐隐有不安作祟。

“吕道友,我有一事,不知可不可以请教你。”

卫绮怀被她发现自己的心烦意乱,索性病急乱投医,向吕锐直言问道。

对方有些惊讶,“卫道友,何事值得你如此郑重其事?”

“倘若,我是说,倘若……”

该怎么讲?

倘若我知道一个很危险的妖就留在我师尊身边,他是某个很危险的阵法开启的钥匙,无数人对他虎视眈眈,就连我自己的师尊,带走他也可能是另有打算。

那么,我该怎么做?

为了黎民苍生,我是该劝她早日处置了他?还是自己先斩后奏,私下处置了他?

我该如何处置他?

杀死他?囚禁他?镇压他?还是把他废掉,扔到某个蛮荒之地?就这样治标不治本地等他周而复始,卷土重来?

又或者什么也不做。

毕竟我想过的这些,师尊未必没有考虑过。

可那毕竟是惑人心神的妖邪,留他越久,受他影响的人也就越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姬衡的话就可信吗。

她把这妖异的独特体质这样明白地告诉我,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留个心思,什么也不做?

还是挑拨离间?

可是她为何要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挑拨?

卫绮怀张了张嘴,一万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倏忽又归于沉默。

吕锐瞧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卫道友,若是对我说不出来,那还是不必勉强了。”

卫绮怀实在有些难为情,“……对不住。”

“人之常情而已,怎么能是对不住我呢。不过我还有一个法子。”吕锐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两盏小酒杯,又握了一把白玉酒壶,抬手倾满酒杯,“都说酒能壮胆,卫道友不如一试?平日里踌躇不决的事,喝了酒,说不定就豁然开朗了。”

正说着,她忽而一顿,像是想起来什么,“不过,我好像听说,卫道友从不饮酒——”

“无妨。”卫绮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入口清凉。

完全没有味道。

卫绮怀神色复杂:“……怎么是水。”

“是水。我也是听闻你从不饮酒才出此下策,激将法而已。”吕锐点头,不自觉地翘起唇角,不知是计划得逞,还是觉得她这个倍感失望的语气有些好笑,“只是没想到,卫道友竟然喝得这么痛快。”

她抬头望着忽然起身,御剑凌空的卫绮怀,肯定道:“我看,即便不喝酒,卫道友现在也已经豁然开朗了。”

卫绮怀微微点头,再次举起小酒杯,与她碰了个杯。

*

她御剑行了一天,才在傍晚时分回到问剑山。

“哎,那边儿山道上走过来的是大师姐吗?”

“还真是!大师姐回来了?!”

赶过来迎接她的同门们都很高兴,唯有姗姗来迟的蔺久源有些难为情,“我不知师姐要回来……可是晚膳已经做完了。”

“把师姐想成什么人了?我才不是为了蹭你饭才赶在这时候回来的。”卫绮怀哭笑不得地拍拍他,“久源,师尊呢?”

蔺久源道:“师尊?哎呀,师姐,你回来得不巧,师尊昨日就闭关了。”

卫绮怀又问:“师尊闭关前可有吩咐什么?”

“师尊吩咐了几位师兄师姐将她带回来的那妖异严加看管,就没说别的什么东西了。”蔺久源说着,想起见到妖异的那一眼,咋舌道,“师姐,那妖异可真是邪性,远远看他一眼就像要被吸进去似的。他究竟是什么妖?”

卫绮怀没有回答,只道:“他现在在哪儿?”

“自然是在罪人台。师姐要去看看他么?不过提审他的令牌,一个在南宫师兄手中,一个在苏师姐那里。”

苏弈贤,是问剑山掌门弟子,与余袅一样,都是许净嘉的师妹。

只不过她这位师妹沉迷苦修,经常闭关,一闭就是一年半载,卫绮怀三四年过去,都不一定能见到她几面。

卫绮怀这下还真有几分好奇,“苏师妹出关了?”

“是呀。”蔺久源点头,“苏师姐还说,她这次出关之后,要像许师兄那样,下山好好游历一番。”

“看来这次闭关不错,竟然闭得心境都变了。”卫绮怀边走边道,“我去看看她。”

苏弈贤的居所不在弟子宿舍,而是坐落于问剑山周边群山之间。

她院内陈设甚简,院中只一树一花一琴台,卫绮怀走在山路上,还没走近,便远远瞧见院内夕阳下飞扬的两道人影,正是许净嘉和苏弈贤。

“又在过招。”蔺久源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啊。总在比试,他们却也不烦。”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冒出来,吓了蔺久源一跳:“谁啊——余师妹?原来是你,呼……可吓死我了。”

“蔺师兄胆子还是这么小。”余袅抿唇一笑,看向卫绮怀,“大师姐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等那两家完婚后才会回来的。”

“是别人联姻,又不是我要成亲。我有什么走不开的。”卫绮怀觉得很有必要争辩一下,然而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又关切道,“我才几个月没回来,你这脸色怎么又差了?”

余袅笑道:“师姐不必担心,只是近日修习的功法遇上了瓶颈而已,不妨事的。”

卫绮怀看着四周阴沉下来的天色,道:“你不是惧黑吗,怎么偏在这时候出门?”

余袅不仅先天不足,还身有旧疾,这种旧疾令她的眼睛患上了一种很不常见的夜盲症,哪怕在夜里点着灯,也无法视物,即便身为修士能靠神识判断前路阻碍,但出行还是十分不方便。

何必非要这个时候过来?

小病号说得很乖巧:“自然是听闻师姐回山,想见一眼师姐呀。”

蔺久源抢白道:“顺便去讨一碗留给师姐的茶咯。”

卫绮怀已经预感到了不妙:“又给我留了茶?”

“是啊,苏师姐新炒的茶,有价无市。她这次好不容易出关,我自然要借师姐的光一饱口福。”余袅被蔺久源一语道破,也不觉赧然,只故意揶揄道,“蔺师兄也要吗?”

蔺久源急忙拒绝,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我才不呢,那么苦……啊不,那么正宗的望兰香,我可喝不惯。”

“你不喝才好。我这儿的好茶才没那么多呢。”

前方,一个紫衣女子正抱着剑,八风不动地立在墙头上,毫不留情地嘲讽着他。

正是苏弈贤。

蔺久源苦了脸:“苏师姐你何时出来的,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

苏弈贤扬眉一笑:“你说都说了,就不要怕我听见。”

蔺久源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师姐,我可没有嫌你的茶。只是天下何其大,你就当我是那些吃不来细糠的人之一,好不好?”

卫绮怀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苏弈贤与她心有灵犀,正好将她的腹诽说出了口:“久源,谁教你的成语?!哪有把自己比作山猪的!”

她飞身跃下,迎上三人。

卫绮怀笑道:“好久不见,弈贤,你终于出关了。”

“大师姐莫不是听了我出关的消息才特意回来的?”苏弈贤也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可要请师姐好好品一品我这里的茶了。”

“师姐,翠微山的望兰香。”许净嘉适时送上一把朱泥小壶,“师姑先前尝了,说不错,让我记得给你留一壶。”

一盏茶送到眼前,汤色碧绿,香气澄净,正是上品中的上品。

卫绮怀笑眯眯地品了半杯。

果然是熟悉的苦中回甘。

再怎么苦中回甘……那也还是苦。

卫绮怀有苦难言。

从小到大,她深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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