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圆月悬挂于天际。

在荣安堂用完晚膳,几人也没多留,一同出了院门。

刘氏与王姨娘同住东南方向,出门后结伴而去。

离远些,隐约还能听见王姨娘说入夏时新进的料子不错,考量着亲手做两身衣裳。

徐长妘攥着把莲子当瓜子磕,本想寻着徐长妼来,才跨出院门就被林姨娘拉走了。

徐长妼驻足院门前,看着那母女俩急匆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眼底漾出抹意味不明的笑。

燕喜瞧见,圆脸微鼓,好奇问道:“姑娘笑什么?可是晚间膳食美味?”

徐长妼与风止对视一眼,俱都忍俊不禁。

风止提着灯笼,瞥了眼守在院门口的侍女,“先走吧!”

转入夹巷,徐长妼伸手拂下被夜风吹起的发丝,悠悠笑着,“我瞧你是饿了,回去用些膳食,再喝碗参汤,好安神。”

燕喜贴着小腹的手向下压了压,腹中确有些空,不过说起参汤,她有些迟疑,“姑娘让李妈妈给秋娘炖参汤,我也能用吗?”

徐长妼眉心微紧,“你为何不能用?”

燕喜欲言又止,面露为难,“我……”

风止把灯笼杆换了只手拿,缓下脚步移到她身侧,做倾听状。

只燕喜并非爱嚼舌根之人,秋娘又与她同吃同住,踌躇几番仍无话。

徐长妼分神想了想秋娘平日里的做派,知晓了跟在她后头几个侍女必然讨不到好。

她如今换了副性子,纵着秋娘,活像个老好人,只怕秋娘私底下愈发肆无忌惮。

想到这,徐长妼敛眉,“我知晓了,以后不会。”

燕喜迷惑,她还未说呢,姑娘怎得就知晓了?

抬手摸摸脸,揉揉眼睛,燕喜暗想,难不成自己这般藏不住事?

燕喜有些沮丧,见徐长妼已走远,忙回神小跑跟上。

“姑娘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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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另一边,林姨娘拉着徐长妼走出老远才恨铁不成钢的拿是食指戳了戳她脑门。

“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徐长妘不满,摸着脑门皱巴着一张脸,“我又怎得了?不过是吃了姐姐剥得一盒莲子,姨娘哪儿就生气了?”

林姨娘拂袖放开她,借着灯光月光步上旁边一座小凉亭。

凉亭四面通达,来往有人皆能尽收眼底,侍女们则留在亭子外。

徐长妘宝贝似的抱着木盒,跟在林姨娘身后,压低声音抱怨,“姨娘你总说不让我与姐姐亲近,可姐姐从寺庙回府一年多,一年四时都会备些应季香囊送来,平日里逢人就笑,从未动过怒。姐姐这样和善,你为何老提防着她?”

徐长妘在美人靠上坐下,闲闲的补上一句,“香囊你还日日用着。”

林姨娘闻言不禁气结。

却又有苦说不出,她总不好向自己女儿直言这几日做梦梦到那卫氏入梦索命来了。

卫氏虽死于意外,她却十几年如一日心下惴惴,无数次后悔若没有她放的那味香,或许卫氏便不会死。

不过,卫氏不死徐长妼也不会离府,不离府她女儿也不会这般顺遂。

林姨娘摸了摸腰间香囊,再者徐长妼确如女儿所说,性子和善,送来的东西都无异样。

她无须自扰,也不能自扰。

想到这,林姨娘一转眼又见女儿吃上了莲子,不禁纳闷问道:“你怎还有?”

“啊…”徐长妘打开木盒。

吃了这样久,里头竟还剩一半。

“姐姐剥了一盒,未吃完明日煮莲子粥喝。”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林姨娘柳眉一竖,转身气冲冲离去,“何时学学你姐姐,稳重端庄些呢!”

徐长妘含着莲子,有些不懂。

先一句还是不让她靠近徐长妼,后一句又让她学徐长妼。

做了母亲的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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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院

空落室内燃着几盏灯,烛火轻摇,映照着一道纤弱娉婷身影跃然于窗纸上,她或抬手,或垂头,举止间由见端方优雅。

风止端着盆清水走进,见状便道:“姑娘早些睡吧,昨夜就一晚没睡,又未吃什么东西,怎么熬得住?”

徐长妼把称好的香料依次倒进小碗,头也不抬地回:“我把这剂调完就睡。”

风止撇撇嘴,“姑娘没回都这样说,可没一回应过,不过是蒙我罢了。”

香已调完,徐长妼干脆起身,“行行行,你帮我收拾收拾吧,我去歇息。”

嵱州城内,每逢五、十便是大集之日。

今日恰逢初十,城中热闹非凡,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街头巷尾俱是摊贩叫卖声,混杂着孩童嬉闹声,俨然一副盛世太平之景。

徐妙戈一袭青色衣裙,提着只布袋走在大街上,寻着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一间挂着“茶”字旗幡的茶楼。

茶楼外有一卖油饼的木摊,守摊的是个独眼大娘,姓林,儿子在外走镖,她靠着油饼赚些微薄银两维持生计。

想给儿子传信报平安,奈何大字不识。

徐妙戈前日来官衙弄学堂申办文书,遇到大娘来衙门寄信。

信纸皱巴巴的,团成团握在手中,展开后零星几个字写得歪七扭八,徐妙戈不忍,借官衙笔墨重写了一张。

大娘见她身为女子,学问竟如此好,不由心生敬佩,道以后便找徐妙戈代写书信,她付银钱。

今日除了来给文书盖官章,便是给大娘正儿八经写一封平安信寄出去。

徐妙戈到木摊前时,林大娘正送走一位食客,见她来,忙笑道:“徐娘子来了,我打听了,代写书信三文钱,你出笔墨,我再给加一文钱,四文钱,你看如何?”

徐妙戈从布袋中拿出兜了信封的信,拆开展平双手递给林大娘,同时婉言相拒:“大娘客气,纸笔是家中长辈所制,不费银钱。”

林大娘卷起衣角擦擦手接过信纸,垂眸一看,纸上字迹平整,同样大小,一勾一撇像是写到心坎里去,不自觉嘴角露出抹笑来。

她不识字也看不名堂,所幸仔细看了眼徐妙戈衣着,心中便有了数。

字写得这样好却不收钱,林大娘心里更过意不去,皱着眉装凶样,嗔道:“你不收我下回便不找你了。”

说完放下信纸拿出四文钱作势便要硬塞。

徐妙戈见她打量,心下也了然,忙摆手,一脸为难的缓声劝道:“我平日还在书馆代写书信,此举,便当以物易物,大娘赏我几个油果子,让我果腹可好?”

油饼制作容易,用料寻常,一天也就卖几十文钱,和这无暇信纸都没得比,更别说她一手天上有地上无的字了。

徐妙戈不收,林大娘强求不得,只好包了四个油饼递给她。

徐妙戈正要接过,斜方突然传来一道哂笑声,“呦,这位娘子不在家绣花做衣,反而卖弄文笔来了,你识得几个字啊?还帮人代写书信,别是与情郎传信吧?这样不安分,往后别嫁不出去。”

即便林大娘活于市井见惯地痞流氓,听见这番话也不由得心生恼怒,正要开口,却被徐妙戈按了按手臂。

林大娘遂抿着唇,站在木摊后瞪着说话之人。

徐妙戈冷着脸转身看去,为首之人着蓝袍,头戴方巾,人模人样的,却歪嘴斜眼,瞧着不伦不类。

他身后站着几个同样穿着的人,其中一人徐妙戈较眼熟,是与她同在书馆中帮人代笔写信的。

不过他是长工,而她有空去一回,一去手便不停,他事后也曾几次暗讽过她身为女子不该读书习字。

她没理,后来日子平静以为他歇了心思,没成想今日还邀伴来讨伐她了。

徐妙戈目光落在为首人身上,净白脸上浮起抹笑,语气清淡,“在下虽不才,代人写信还是做得,是否与情郎传信,与郎君何干,我便是一生孤独又与你何干?”

蓝袍男子冷笑一声,见周围人群聚齐指着徐妙戈窃窃私语,不由得大声质问:“代人写信?你一女子无父无母,家境贫寒,却还能识字习书,那书从何而来?总不能是你天赋异禀,无书自学?”

言下之意便是徐妙戈所学所得皆源自于偷和盗,惹得周围人纷纷出言谴责、说教。

嵱州清贫,家中小郎君要启蒙去书院学堂,书笔纸墨样样都要花钱两。

一家几口维持生计都不易,更遑论读书,若有天赋极佳的,咬牙也送去了。

至于女子,顶级权贵之家或许会教几个字认识,嵱州天高地远的,许多人家为钱财,把女儿送出去都当寻常。

书,更无可能。

徐妙戈听着周遭议论着女子还是不读书的好,不禁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我家中每本书都有所售书馆印章,我自不虚,你尽可查。”

顿了顿,接着不卑不亢道:“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冤枉我传信情郎,偷书盗字,敢问可有凭证?若无凭证,我是否可去官衙鸣冤?”

蓝袍男子被“官衙”二字吓得失了几分底气,但仍提着一口气叫嚷:“要……要什么凭证,你一女子日日混迹男子才去的书馆,一待便是半日,毫无德行可言,能写出什么?”

“能不能写出什么,写得出什么,都与你无关。”

徐妙戈说完,拿着在家中替林大娘写得信张开拈着一角,展示给蓝袍男子看。

“大澧律法中,并未有言明女子不可读书,不可习字,不可出入书馆,不可代人写信。嵱州律法也无,我一字一笔比不得旁人似猫抓狗啃的字迹,却也周正,代人写信信纸都盖了官印寄出,郎君有心可去官衙查。”

蓝袍男子看着眼前风骨之气尽显的字迹,不由得睁大眼后退了一步。

徐妙戈放下信,一点点折好塞进信封,而后寸步逼近,气势凛然,一步一句,说得那些人满脸羞愧。

“你口口声声说女子不配沾染书墨,可生你养你之人是女子,供你十年寒窗之人是女子,你桌上纸,手中笔,皆是女子所制,你身上衣,头上冠,也是女子一针一线所缝。你却看不起女子读书,看不得女子与你共行一事……”

蓝袍男子听着冷汗都要下来,想跑却碍于周围人多,抬绣擦汗时感觉到人群目光似剑般落在自己身上,更是一阵心慌意乱。

神思不属间,膝弯骤然传来一阵剧痛,他腿一软便跌坐在地,随后抱着腿痛得脸煞白。

徐妙戈垂眼看着他随地翻滚,素白小脸上一派肃然,“不过是无能,心思狭隘,没有容人之量罢了,却拿男女说事,更显小人之心。”

她腰背挺拔如松,身形瘦削,背影单薄,瞧着分外柔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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