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星如雨,万籁寂静之时,这匹马终于是带着瞿心灯爬出了崖底,走回了官道之上。
“阿丑?阿丑?”
瞿心灯拍了拍马的侧颊,这匹马耳边有几块斑驳的花纹,远看上去就像是好几只耳朵一般。
“我们进京。我们进京了。”
她喃喃道,东方天刚亮,一人一马奔袭一晚,最终是踏着薄雾进城,甫一进城,便往城南明府的方向赶。
“咚咚咚——”
瞿心灯叩的是边上小小的西角门,里面像是有人打着哈欠、趿着鞋就来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脚步忽然迅疾了起来,猛的将门一推开,险些撞到瞿心灯的鼻子。
“张嬷嬷,是我啊。”瞿心灯笑的灿烂。
“大姑娘!大姑娘回来了!”
明府大姑娘明琅回来了,府上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便开门的嬷嬷还没来得及抹一把眼泪,通知丫头到大院里头告诉老爷和大夫人,那边瞿心灯就站不住了,一下倒在了嬷嬷的身上,嬷嬷将她环在怀中心疼不已,只感觉拍在她的背上的手湿濡濡的,抬手一看,竟是满手鲜红的血液。
“通知夫人,还有……府医!快去叫府医!”
*
“琅丫头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廊腰缦回,月洞门后面走出来个贵妇人,脚步匆忙神色焦灼,松花绿的裙边几乎都要走出风声,面上绣的百蝶穿花的图案似乎要飞出来。
“早上张嬷嬷听见西角门那里有人敲门,便连忙去看,一打开门就见着姑娘了,姑娘受了伤,先已经去请府医了,夫人莫急,姑娘定会没事的。”婢女交代得飞快。
“快去二姑娘院里把许先生请来,记得带上我屋里那只百年的老山参和二姑娘上次没用完的雪莲。再叫府上派出去找的探子都回来,张嬷嬷,叫你男人去老爷下朝的路上等着,务必要让他下朝之后即刻回府。”
这贵妇人有条不紊得吩咐道,转过一道拱门便就到了瞿心灯的院子,婢女用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薄汗,看见屋内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心下是忍不住的焦灼。
“二娘……二娘……”昏道在榻上的瞿心灯口中喃喃。
“夫人,姑娘她在喊您。”里间跑出来个小丫头,贵妇人心下一疼,当即也顾不得屋内血腥,解了外氅便推门进了里屋。
最里头,瞿心灯苍白着一张脸倒在榻上,府医在给她收拾伤口,施针敷药,她像是有感觉也似的睁开了眼,连夫人忙将她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好孩子,不怕,二娘来了,二娘在这呢,咱们回家了,回家了……”
被人搂住,瞿心灯在半昏迷中猛然睁开眼睛,眼神凌厉。然而在看清眼前之人后瞬间放松下来,她伸手抓住连夫人的手,开口道:“不要你用麻沸散,二娘,替我拿印鉴往阁子里头和京中的暗桩那边送信,我遇刺的事情有鬼……”
医女在将她和伤口创面粘连在一起的衣服撕下来,猩红的血液争先恐后溢了出来,瞿心灯疼得额上冷汗直冒。
“另外,叫人暗中盯着富临楼子,校书郎书策茂……”
瞿心灯说完后便晕了过去,连夫人像是哄孩子也似的安抚着怀里的瞿心灯,另一只手悄悄去抹脸上的泪痕,张嬷嬷端着铜盆进来换水,见着了也是止不住的叹气。
要说夫人这段时间来也是操劳,早一个月二姑娘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身伤,去了半条命,几乎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守在榻边入夜照料,消瘦了一圈。眼下好不容易大姑娘也要回来,本是件开心的是事,没想到……
没想到大姑娘半路上遭了匪徒音讯全无,如今虽是回来了,可这憔悴的模样,夫人恨不得以身替之……
“二娘……”
榻上的瞿心灯迷迷糊糊间抓紧了连夫人的手,鼻尖萦绕这连夫人身上淡雅的沉香味儿,不由得都安心了许多,清醒了片刻有晕了过去,脑子中有些混乱,意识就像是海中孤舟一般重重复复,不自觉竟做起了几个儿时的梦。
瞿心灯亲娘早早下世,连夫人是明丞相的续弦,自小连夫人便让瞿心灯在人前只管叫她母亲,在家中便叫她“二娘”。
瞿心灯曾问过为什么要叫二娘,连夫人只道:“你是有个了不得的亲娘的,就是她如今不在了,但这世上也无人能替得了她。乖乖,你虽是叫我二娘,我待你是如同亲生的一样的,别人嚼舌根子的话,不听。”
这是极其温柔的话语,转而瞿心灯便又想起些过往来。明府里头和二妹一同练剑,被夫子罚抄经书,夜班去厨房里头偷烧鸡吃,撑得两个人闹了好几天肚子。
再然后,再然后她们长大,瞿心灯跟着师父闯荡江湖,二妹有一腔抱负,竟瞒了家里跑到平川女扮男装参军……
记忆几番轮转,再就是姐妹二人一同策马平川,然而后来江湖大乱瞿心灯重伤,彼时边境不安,姚围之战二妹假死,再然后,她回京路上遭遇伏击,坠下深崖……
她在崖下,救了一个人。
*
昏睡了一晚上,明翎差点以为瞿心灯这狗东西要醒不来了。
她推开明窗走了出去,盯着院子里头炉子上咕嘟咕嘟冒泡的药出神,她回京月余,有大半的时间瘫倒在床上养伤,一闭上眼睛便就是血流成河的梦臆,眼下硬生生熬出一段青灰。
这十天能下床活动了,便发觉自己穿不惯走路时不能掀起风来的裙子,也呆不惯漂亮雅致的珠花——倒不如在床上躺着。
而里屋,睡久了的人终于窥见一丝光亮,又有鸟啼悦耳,瞿心灯伸出酸痛的胳膊揉了揉刺痛的眼睛,醒了。
这是她的卧房——一花一木皆是熟悉不过,天光透过明窗露了进来,打在作帷幔的浮光锦上,里间美得恍若天仙之境。
瞿心灯拽着床头的帘子坐起身来,也不顾五脏六腑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翻身下来塌,一点一点往院子里蹭过去,直到看见廊下那张熟悉的美人榻,“咚——”一下趴了上去,又把自己摔得浑身疼痛,好几处伤口都洇出了鲜红的血液,在白色的里衣上显得格外明显。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明翎见她竟然就这么跑出来了,吓得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连忙将身上的鹤氅解下来披在身上,又进屋抱出来被褥垫子,给她将美人榻垫软和了才放下心来。
“什么时候了?”瞿心灯喉咙干涩。
明翎连从丫鬟手里接过杯子,一杯温水下肚,她方觉得好受一些,倒也是感觉到饥肠辘辘了。
“你睡了整整两天。”明翎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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