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狐汔济(1)
药石峰上安宁祥和,与万仞峰和羊帜峰大不相同。满院的药草药花芃芃而生,间歇可见不少稀奇古怪的鸟雀鱼虫,仿佛盛夏永不停歇。
明幼镜抱着枕头坐在竹帘后,神情有些恍惚。山下大雪如席的天凝地闭之景仿若一场幻梦,高处不胜寒之语用在摩天宗并不妥帖。
瓦籍在指挥童子割药草,一面割,一面揪出地里的野鼠,拽着尾巴打量一会儿,也扔进药篓里。见明幼镜醒了,一双懵懵懂懂的漂亮眼珠直盯着他瞧,起了逗逗他的心思:“小狐狸,看什么?再看把你也装药篓里!”
明幼镜格格笑起来:“瓦伯伯,我腿好了。”
瓦籍半信不信的:“走两步让老瓦看看?”
明幼镜听话地掀开被子跳到地上,一跳不打紧,险些扭到脚踝,哎哟一声,又老实坐回去,嘴硬道:“反正已经能走了!”
“是能走啦,瘸腿狐狸一走三拐,早晚被老鹰叼了去。”瓦籍嘴上从不把门,挥着药锄得意忘形的,“可别乱跑了,我们宗主就爱吃你这样肉质鲜嫩的……”
明幼镜不明白:“您不是想让我留下么?”
“嘿嘿,老瓦想让你留在药石峰当小童子。”颠了颠背上的药篓,“瞧瞧,老鼠管够!”
明幼镜呲了呲尖尖的小牙:“你才是狐狸呢!”
瓦籍是真心觉得他可爱,挖墙脚这事他不敢做,但是倘使小狐狸走不了呢,那自然也没有挖墙脚一说。于是变着花样地不让他走,结果就在第二日清晨起床浇水时,看见竹帘后的矮榻空了。
……明幼镜在夜里偷偷起来,披上自个儿的衣裳,趁瓦籍鼾声连天之时,溜回了万仞峰。
他这一路走得挺艰难,但比起天阶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双腿其实已经不疼了,只是绷带还没全拆,走路时总得注意着,因此一路下来,心里已过了好几番抱怨的碎碎念:我都投怀送抱了,宗苍居然也不直接把我抱回万仞宫,还要我这样费尽力气贴上来……难道是投怀送抱的方式不对……?不,他当时也没拒绝……
这样胡思乱想着,走到铁门前时,日光已然熹微了。
而万仞宫前,跪着一位熟人。
谢真已跪了一夜,眼眶底下泛着两弯乌青,端正的琉璃冠也歪斜散落。他看起来已要支持不住,哪里还有半分谢小公子的端雅矜贵。
明幼镜想了想,决定挺直腰杆,假装两条腿已大好了,就这么从他身边走过去。谢真听见脚步赶忙惊喜抬头,看见是明幼镜,脸色瞬时黑了。
明幼镜拾起他掉落在地的生痕剑,挑眉道:“负荆请罪?”
谢真正欲破口大骂,可惜膝盖跪久了属实酸软发疼,一时身体不支,又要跌倒在地。明幼镜忙朝后退了一步:“三跪九叩我可受不起。”
他喃喃念了句苦肉计,又听谢真在背后讥笑道:“论苦肉计可比不上明师弟,九千天阶都爬的上来。”
“既然知道比不过,还效什么颦?”明幼镜风轻云淡地一笑,再不复山下时那呆痴懦弱神色。弯唇一笑,竟有些飞扬的意味在里头,“同一出伎俩用两次可未必好使了。”
“难道明师弟觉得自己这一出就好使了?上得来算什么本事,能留下去才是本事!”
谢真似乎还想多说几句,奈何他是身娇肉贵的小公子,苦肉计分明是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眼前一阵金星浮动,已在晕厥边缘。
明幼镜站在他身前,指腹轻轻抚过那柄生痕剑。此剑轻盈趁手,薄如丝绸,挥舞时仿佛水波漫漫,当真是极美。
可也只是美而已。剑锋不利,灵气不足,败絮其内罢了。
谢真红了眼,怒道:“你这双贱手……也配抚摸宗主赠剑?”
“旁的我不知道,只是何寻逸不是蠢人,不会干买椟还珠的事情。你只将镜匣奉上,却将此剑私藏,他能够不知晓吗?”
“你……想说什么?”
明幼镜将生痕剑掷还回去,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怜悯:“怕只怕这剑无甚要紧,要紧的却是那面镜子。只可惜某人有眼无珠,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真正的好东西拱手送人了。”
谢真全身大震,颤声否认。
怎么可能?那只是一面随地可见的破镜子,是生痕剑的剑鞘而已。
昔日他双手尚好之时,多么的风光无限。在鬼城伏魔,没有哪个弟子比他更惹人瞩目,痛击佛月手下尸军之后,宗主特别赠与他这把剑。
他见此剑无鞘,还特意问过宗苍。宗苍道:“此物轻薄若丝,寻常剑鞘不适用,你大可以折好之后随身带着。”
谢真又问可放在何处,宗苍沉吟道:“从前人……似乎放在镜匣里。”
他当时恃宠而骄,觉得宗主的剑也要用宗主的镜匣来配,于是潜入宗主住处,取来此物,之后便一直拿着,直到断手后离开摩天宗。
这镜子难道比生痕剑还重要……?可是,这只是一面毫无灵力毫不起眼的玩意儿而已……!
明幼镜见他这般心如死灰模样,只觉实在好笑:他是为了备胎指数,这谢真是为了什么?难道跟宗苍睡一觉就这么重要,把自己家门的脸都不要了?
倘使他知道自己心中的天神不过是跟谁都能睡的渣攻,今日这万仞宫门,怕不是白跪了。
思虑间已至门前,铁门似有感应一般从内而开。明幼镜抬头,冷不防地,对上一张俊挺骄野面孔。
青年浑身束甲黑衣,勾勒出宽肩窄腰和健硕的胸肌线条,仿佛一头矫健的黑豹,浑身散发着冷傲而野性的气息。黑而狭长的眸子极轻狂地一扫,野兽般的竖瞳如刀片锋利,让明幼镜都忍不住脊背一凛。
甘武。
原书主角受之一,宗苍的护法影修,是他从小栽培教养长大的大徒弟。资质极佳,心高气傲,不愿一生沦为宗苍之影,甚至还起过弑师之念。结果道行不够被宗苍察觉,好生惩戒一番,拴在身边作伴榻之用。
明幼镜对甘武的印象很深,前期的叛逆狷狂和后期的下贱卑微几乎判若两人,与宗苍交手的情节也几乎到了极致张力。
……虽然此刻从甘武脸上半点看不出会自甘下贱的模样就是了。
这嚣张倨傲的帅哥瞄了他一眼就要把门关上,明幼镜连忙伸手拦住:“我要见宗主的!”
甘武冷冷道:“宗主在打坐调息,不见人。”
“没关系,我可以等。能先让我进去吗?”
甘武这才正儿八经地瞧了瞧面前的小少年。个子不高,乌发及腰,身材单薄瘦削。算不上什么绝色美人儿,也就是一般清秀的邻家弟弟长相,孩子气很重。
只是那双上挑柔媚的桃花眼十分不俗,水波叠起的望过来,称得上摄人心魂了。
他心底不知怎的涌起几分恶念,蹙眉嫌恶道:“你就这样急不可耐,非得要在这时候见宗主?”
明幼镜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急不可耐?哪日里见不都一样么。
岂知他这样懵懂莫名的模样反倒叫甘武愈发烦躁,野性未泯的目光笼罩下来,语气几乎说得上饱含敌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本事通天,能爬上这天阶来,便让宗主也多看你一眼?”
他指了指外头跪着的谢真:“从前那小子有多得宠,你知不知道?如今还不是跪了一夜,眼泪都流干了。你觉得自己比他更好吗?还是说……你只是比他更不要脸?”
明幼镜姑且认为这是主角受天然的恶意,但听到这么直白的辱骂,还是不禁咬紧唇瓣,琉璃美目愤懑流转,颤声道:“你……给我住口!”
甘武神色晦暗不明,像是思忖几刻,眉峰拧成一团,还是把门打开了:“算了,随便你。往里走穿过壁后三条回廊,左手一箭处的第一间便是。”
明幼镜一言不发,从他那深黑的眸子底下走过去了。腿脚的伤尚未全好,可现在也没了办法,只能扶着穿廊房柱,走得格外小心翼翼一些。
行至甘武所说的房间门前,隔得挺远,便觉一股叫人焦躁的热浪浮涌而来。明幼镜无法形容这是怎样的热,好像整个身体都被嵌入炙热的胸膛,从肌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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