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碧空清寒如洗,草色冷翠、露凝霜意,山间尤觉寒意侵骨。

晏云晚怕晏老太太受寒,命画棠去车上再取一件大氅来。

她扶着祖母立在山门前,白石牌坊上隶书了“重宁”二字,听说是太祖皇帝御笔,寺内祈愿灵验,所以香火极盛。

不多时,画棠回来,晏云晚替晏老太太披上大氅,正要上山,没几步却遇上了赵祈儒。

晏云晚顿住步子,看着一身锦衣不染纤尘的小侯爷一时欲言又止。

“晏老夫人也来进香?”赵祈儒不理她,只在晏老太太跟前行过礼,自另一侧搀了人上山。

晏老太太喜得眉开眼笑,扶着他絮絮地说着话。

赵祈儒:“家母今日进过香便听觉磐大师讲禅去了,我在山间闲逛不想遇到了老夫人。”

晏云晚只静静听着,赵祈儒母亲是天子叔父渭南王的独女,封了怀荣县主,而后又嫁了老宣阳侯,金尊玉贵,显赫异常。

晏老太太含笑说是缘分使然,偏头看了晏云晚一眼,又聊起前段时日侯府送的那海棠来。

“那银丝海棠开得漂亮,我喜欢得紧。这花儿娇气,咱们这儿水土养不住,难为你有心。”

赵祈儒笑了笑:“老夫人喜欢便好,不值什么的。”

山寺钟声渺渺传来,空远浑沉如自天外,一声继一声,红尘悲欢仿佛亦被一层一层剔尽,一切功名利禄、生离死别都杳渺如前生。

几人缓步上了山,大殿前烟雾袅袅,满殿佛陀于缭绕香火中低垂眉目,悲悯又宽和。

晏云晚扶着晏老太太在金漆佛像前拈香跪下,自己方跪于后侧蒲团上。赵祈儒就候在一旁,看着晏云晚阖目俯首拜下去,她侧颊温腻如白瓷,莹润明净,垂了眸,容色清冷淡泊,似比座上神佛还要无情。

一时出神,见她侧首来望,赵祈儒慌忙挪开了脸,上前去扶晏老太太起身进香。

寺内住持安排了净室,准备了素斋,晏老太太推说有些倦了,由侍女扶着去歇息了。

晏云晚迈出大殿,立在青石围栏前,瞧着远处那棵系满了红绸的杏树,传言重宁寺求姻缘最为灵验,痴男怨女结红绸祈愿遂渐成风俗,寺内长了百年的杏树久而久之便成了姻缘树。

山风掠过,无数红绸翻涌如浪。

赵祈儒一时晃神,五年前,一样的秋日,他们同来山寺进过香。她一样凭栏远眺,明媚得像云霓、像春阳,他一样只敢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去瞧。

年少时的爱慕惊心动魄,他那样落拓不羁的人,也曾虔诚拜于佛前,只祈愿能娶她为妻。天子赐婚后,他来寺中还愿,却哪知是一场空欢喜。

“那银丝海棠雅致清幽,祖母见了异常欢喜,劳侯爷费心。”

赵祈儒闻言垂眸苦笑,只道:“也是旁人赠的,不费什么事。”

他想了想又道:“中秋宫宴,那魏使处处无礼,不外是倚仗国力强盛,有意凌辱轻蔑,你切不可往心里去,遂了他人心愿。”

晏云晚应了一声:“大梁如今仰人鼻息,魏使自然气焰嚣张。悲辱也好,愤恨也罢,皆无济于事……”

她眺着远处起伏的山脊,漫声道:“倒是顾循说得不错,天命岂能由人料定。”

赵祈儒低头,寥落一笑:“是我多言。你从来……不是会自扰的人。”

晏云晚回眸,正欲开口却见侯府的侍女自远处匆匆而来,先于赵祈儒身前福了福,飞快觑她一眼,复低眉道:“太夫人请侯爷立时过去。”

赵祈儒愕一瞬,不由蹙眉:“什么要紧事?”

侍女垂首:“太夫人未说,只差奴婢来请。”

“知道了,”赵祈儒回望晏云晚一眼,“安安——”

“侯爷快些去吧。”晏云晚浅浅一笑。

她明白怀荣县主的心思,先前天子赐婚自然是金玉良缘,可且不说三年前晏府退亲沸沸扬扬置宣阳侯府于何地,又有哪个做母亲的愿意看着爱若珍宝的独子一头扑在一段没有结果孽缘中无法抽身的。

所有人都知缘分已尽,只是他一意孤行罢了。

晏云晚立了一阵,由小沙弥领着往后山去寻了因大师了。

了因大师精通医理,因先前替宫里医过几起太医束手无策的病症而扬名,附近生病请不起大夫的百姓来此处求诊也不取分文,晏云晚先前带祖母看诊求了一张方子,倒是颇起效用。

晨起山间雾气不散,遥望山岚氤氲,草木胧在其间,倒似仙山一般。

天色阴着,晏云晚踏过生了苔的石阶,耳畔杜鹃啼声婉婉,一路逶迤而上,迎面便瞧见一间简素禅房。

禅房内一人推门而出,她立在石阶上,一时怔住了。

是顾循。

一袭水蓝的袍子如沁了雨,眉眼清雅,气度幽冷,在山林环抱、雾气萦纡的禅寺间,竟有几分脱尘绝俗的风雅。

山道狭隘,避不过也绕不开,晏云晚只得抬手一揖:“顾大人。”

顾循也怔了怔,石阶前居高临下立着,垂眸睨她,见她今日挽了髻,着一袭浅碧色的罗裙,面颊被衬得明莹如雪月银霜一般,眸色澄澈,明灼夺目,同绯袍乌冠立于殿上的女官仿佛是两个人。

他弯唇一笑:“倒是巧,晏大人也来进香?”

晏云晚不置可否,仰首淡淡开口:“顾相已是位极人臣,如此权势,还需求神拜佛?”

“来找了因大师解签的。”顾循神色依旧,袖底抽出支薄薄窄窄的签筹,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在腿侧,垂首细细凝视着她。

来重宁寺求签,晏云晚挑眉回望过去:“问姻缘?”

顾循定定看着她,抿唇摇了摇头:“问宦途。”

利欲熏心!晏云晚禁不住哼笑一声,侧身让至一旁:“那谨祝顾大人加官进爵,下官不扰了。”

顾循轻笑,两指一错,将那签筹轻轻折作两截,撂在了地上。

他提步迈下石阶,到晏云晚身侧偏又停住。

石阶逼仄,晏云晚让了再让,尺寸间,清晰嗅见他衣上交织的佛香同昙花香气,拂在颊侧般。

顾循侧首含笑道:“晏大人还是穿朝服顺眼些。”说罢便自顾自离去了。

晏云晚怔一瞬,气笑了,快步迈上石阶,瞥见地上掷下的断签,细看了一眼,原来是个下下签——“满月堕江自空茫,人世渺渺恨黄粱”。

她再不理睬,小沙弥近前叩门,引她入了禅房。

了因坐在案前将一卷银针收了起来,同切脉的迎枕一并搁入药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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