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光此刻正跟着崔绍,进入兴化坊中。

见生在洞幽秘境中走了一个来回,对他来说,却不过一眨眼、一瞬间,他自长乐坊,横穿中都,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金雀湖边。

湖水是泗淮河在越山下沉降汇聚而成,若是立在浮花宫上俯瞰,可以看到湖泊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雀鸟,每逢旭日东升、夕阳西下,都会在湖面镀上一层粼粼金光,得名金雀。

金雀湖西,便是崔氏盘踞的兴化坊。

崔绍走得并不快,他脸色阴沉,似乎一直在思索,白覆子幽魂一般跟在他的身后,沉默不语。

但是白惜光能感觉到,它已经发现了自己。

却没有提醒崔绍半句。

昨夜宣花茶坊中,黄衣大巫以极为恭敬的姿态,向他释放了善意。

“天地崩裂、干戈间阻,帝乱其政、势如崩瓦。”他缓缓地说,音色低而沉,让人想起古老寺庙中寂寂无名的晨钟,话语间带着意味悠长的回响。

莫名让白惜光觉得耳熟,仿佛曾经在哪里听过,是记忆中倏忽即逝的片段,难以捕捉。

他听得到崔绍慢条斯理给茶杯中注水,听得到屈康平缓厚重的呼吸,他们围拢在自己周围,异想天开,竟想要说服他,去争夺紫宸正殿的帝位。

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殿下,”黄衣大巫唤他,“曲家狼子野心,天下宗门,大多以其马首是瞻,曲家阵法遍布神州大陆,就连帝京防护,也有所仰仗,如今又妄图联姻岐北南华,一旦两家结为秦晋之好,王权旁落、天家式微,不堪设想。”

白惜光平静道:“那又如何?”

实在是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崔绍执着茶壶的手一顿,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黄衣大巫倒是面色如常,显然早有预料。

反倒是屈康暴躁地开口:“你当老子想管姬家的事!姬家的狗东西,全死了才好!还不是……”

“天家式微,龙脉折损,”黄衣大巫打断他的话,“天地动荡,必会生灵涂炭。”

浑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如悬一线。

天地的稳定依托于力量的平衡。

过去,有周山和建木作为天地的支撑,可以循环灵气、涤浊取清,大周兴盛,姬氏连出数代明主,龙脉平稳,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尹无斩断建木之后,秽气不升,浊气难去,在世间不断累积,以建木残骸为圆心,形成了方圆千里的浩瀚海,其间妖魔乱舞、邪祟横生,各家宗门修士拼尽全力,也难以将其拦阻,就在此时,横空出现了不世出的阵法奇才,在无妄山钻研许久,终于造出十二都天大阵,将浩瀚海邪气彻底封闭,守住了三百年的太平。

“这便是曲家先祖的来历。”黄衣大巫低缓诉说,“他们本于苍生有恩,但是却也走上另一条邪路。”

曲家精研阵法,却走火入魔,以为众生皆是器物、天地不过熔炉,意图以术胜天。

“曲家想与岐北联姻,是为了灵脉,唯有足够多、足够精纯的灵石,才能撑起足够强大的阵法。”

“可是,若是天地的秩序都由阵法和灵器支撑,又将龙脉置于何处?”

“殿下应该知道,三千世界,我们如今所在的,只是其中小小一个,日升月恒、天道轮转,不过是以王道为基石,龙脉为脊梁,才能在三千世界中,勉强撑出小小一方天地,供万千生灵栖息。太子姬宥,为人庸懦,有小虑而无大谋,难以与曲氏、与天下宗门抗衡,苍生何辜?!”

苍生何辜。

可是,苍生又与他有何相干。

他生来天盲,受尽苦楚,也从不见苍生垂怜,伸出援手。那么,他又为何要为了虚无缥缈的猜测,为了莫名其妙的苍生,去争夺那个冰冷而血腥的帝位。

黄衣大巫看出了他的漠然,却并不着急:“殿下,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老夫说的一切,无论如何,今日起,截教上下,都会听殿下差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白惜光听的时候,忍不住冷冷一笑。

一群秽生,说起话来倒是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活像是忠臣良将一般。

不过是为了抗衡曲家与修士宗门,想要鼓动自己出头罢了。

但是屈康竟然愿意与截教站在一起,实在是出乎意料。而且从他这次引着自己来中都,也能看出,他必然与这个黄衣大巫有故交。

崔氏想与截教同流合污,倒是在意料之中,崔氏与曲家、南华不同,并没有真正安身立命的能力和本领,如藤蔓寄生在大树之上才能存活,他们一族的宿命,就是不断寻找一棵又一棵大树。

曲家本也是崔氏的大树之一,多年前,崔氏的女儿们会嫁入西洲城,成为曲家妇,但是这一代的曲家大公子,野心勃勃,显然不再满足于娶一个只能帮助自己双修的崔氏女了。

兴化坊依着金雀湖而建,共有里外三层。

最里层是崔氏祖宅,住着崔老太君和她最钟爱的女儿、孙女们,她们平时一大半时间在浮花宫,其他时间便在这里。祖宅之外,是历任当家的住处,再向外,则是住着本家众多的子弟。

崔绍的住所,正好介于第二层和第三层的交界处,便于聆听崔二先生的传唤,却也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崔二先生风华正茂,妻子早逝,膝下只有一个独女,许多人都说,崔绍将来可以继承崔二先生的衣钵,成为崔氏的下任当家,执掌澜江以南的泼天富贵。但是崔绍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于崔照,不过是个用得趁手的工具,从来没有被作为继承人培养过。

这位二叔,表面温良恭谦,实则心思深沉,相处这么多年,崔绍也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他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面色阴晴不定,心中显然愤恨至极。

这是兴化坊最边缘的一间小院,在距离祖宅最远的观锦街上,之前居住的子弟外放到别处打理生意,此处便空下来,被崔绍拿来当作私产。

他推开大门,只听“叮铃”轻响不断,脚上拴着金锁链的少女只穿着一件薄衫,瑟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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