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抓住这个时机,迅速旋身一滚,避开剑锋。

几乎同时,房门被“砰”地一声猛然破开,宁晏礼抬眸看去,只见一道身影凌空盈动,伴随着刀锋冰冷的光芒,飞快向花奴移动。

与宁晏礼视线在空中接触一瞬,青鸾就果断看向眼前,朝花奴挥刀刺去。

花奴面色陡变,迅速捏出数根细针,抬手便掷。

银针如水滴横飞,针针直逼颈间要害。

青鸾发现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窗口的动作,怕她借机逃脱,干脆迎着针,脱手将短刀飞掷过去。

又是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

宁晏礼心下一紧,忙道:“小心!”,同时飞身上前,一把将青鸾拉入怀中。

护住青鸾的瞬间,银针贴着他的袖管嗖然飞过,悉数钉入敞开的门扇。

而另一边,青鸾掷出的短刀已直割破花奴的纱裙,唰地一声,一道鲜血飞溅,在薄纱上迅速洇开。

青鸾想从花奴口中问出军师,遂有意避开要害,想留活口。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刺在花奴腿上,她骤然失衡,连退三步,终以手撑住窗沿,才没倒下。

看着宁晏礼紧拥着青鸾的手臂,花奴忍着痛,在嘴边勾出一丝讥笑,媚声道:“大人心魔积压太深,小心遭了反噬,若某日想开,不再忍了,冲着大人这副皮囊,奴随时愿意分忧。”

暧昧的眼神,撩惹的话语,衣衫不整的女子。

青鸾与宁晏礼神色同时顿住,下意识对视一眼,又迅速将目光弹开。

就在这时,花奴笑了笑,反手推开窗扇,上身一倾,随即翻窗而下。

青鸾刚要抬脚去追,就被宁晏礼牢牢拽住,她面露不解,未等开口,就听窗外传来女子“啊”地一声尖叫,然后便是一声闷响,以及紫衣男子的声音:“快把她绑了!”

周围伪装成小厮的黑甲士卒,应声一拥而上,花奴摔得七荤八素,很快就被五花大绑,押上了木舟。

青鸾听着外面窸窣的嘈杂声,这才想起,这间厢房下面对着的,并非水面,而是画舫的船板。

她诧异地看向宁晏礼,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厮不会连这层都是提前算计好的吧?

宁晏礼低下头,见青鸾神情复杂,不禁用余光扫过凌乱的床榻,和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披帛。

他面色微微凝滞,薄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青鸾静静看着他,宁晏礼素来果决,鲜少这般欲言又止,不知究竟要说些什么。

等了半晌,才听他道:“方才我与那舞姬并非——”

听他语气中竟带着解释的意味,青鸾微微睁大双眼,却不想,未等宁晏礼把话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怀谦!果然是你!”

青鸾浑身一滞。

宁晏礼倏然抬头,只见门外的褚冉瞪圆了一双眼,正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你你你——”褚冉目瞪口呆地看着房中“依偎”的二人,半是惊讶,半是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本是路过,听到这边隐约有打斗声响,才被吸引过来,竟不料会撞见此等景象。

他宁怀谦搂着一名舞姬,在房中卿卿我我,且还大敞着房门!

宁晏礼眸光一沉,错身将青鸾挡在背后,“褚将军可是有事?”

“无事无事。”褚冉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然,反倒有些尴尬,“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地与怀谦相遇。”

“我记得,大梁似乎并没有宦官不能进风月场的规矩。”宁晏礼冷道:“还是说,褚将军觉得我不配来此?”

“怀谦这说得是哪里的话?”褚冉见他似有不悦,连忙道:“你我二人同朝为官,既是同僚,见面怎么也该打个招呼。”

说着,他伸着头,暗自向宁晏礼身后瞄去。

刚才虽然只晃过一眼,但他怎么都瞧着那舞姬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宁晏礼横在他面前,把青鸾挡得严严实实,褚冉只瞧见一角烟青色的裙摆,再要凑近,就被他冷声制止:“身后是我的人,褚将军此番莫不是有些失礼了?”

青鸾正要拢起裙摆,听到宁晏礼的话,明知只是事从权宜,却仍觉心中某处像是被攥了一下,轻轻陷入一块。

她微微沉了口气,想着自己如今已投入宁府门下,按说“她是他的人”,这说法倒也没错。

褚冉闻言一愣。

宁晏礼性情虽冷,但在朝上时,多少也会给他三份薄面,从未把话说得这般生硬,眼下看来,怕是真触了什么逆鳞了。

他缩回脖子退了一步,讪讪道:“我见这舞姬的衣裳,倒像是宫里娘娘常穿的料子。”

“褚将军眼力不错。”宁晏礼侧头看了一眼,见那裙角正被身后的人儿悄然提起,藏在自己身后,他眸中寒意稍稍缓和了些:“这衣裳是我送与她的,将军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褚冉又是一愣,半晌,干笑了两声:“怀谦说笑了,给瞧着顺眼的奴婢略施些赏赐,哪里会有什么不妥?”

宁晏礼也勾了勾唇,“与其说是赏赐,倒不如说是我想用这些自认拿得出手的东西,来讨她欢心罢了。”

“一个舞姬而已,怀谦说这话莫不是太当真了?”褚冉显然未料到他会说出这话。

“我已安排好今晚就要带她回府,褚将军若没旁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宁晏礼说着,就在身后握住青鸾的手,准备护着她迅速离开。

他掌心温凉,青鸾却感觉被烫得刺手。

宁晏礼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平日看似寡言持重,但必要时做起戏来,倒是也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得如此一本正经。

她埋头走在宁晏礼身后,又听褚冉诧异道:“可本朝早有规定宦官不可在宫外私自纳妾,何况还是云舫里的贱奴,怀谦如今身居高位,何必自降身份,平白惹人闲话——”

“此事不由褚将军操心。”

宁晏礼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褚冉,冷冷道:

“我自会奏请陛下,届时一纸赐婚,便是罪奴我也娶得。”

.

从云舫出来时,夜已深了。

此时城中有士卒巡夜,虽见宁府的车驾不敢严查,但为求稳妥,还是把花奴和卫淮川的尸体藏进了来时的马车。

卫淮川因剧毒暴毙,死状很是惨烈,花奴面色苍白地扭动着身子,瞪向把她塞进车厢的屠苏,又朝着宁晏礼的方向呜声叫个没完。

负责押花奴的缙云,在她后颈劈出一记手刀,很快,众人的耳根子都清净下来。

鸦青见此把车帘放下,转头对童让道:“去把马为大人牵来。”

“诺。”

童让将马牵到宁晏礼面前,双手呈上缰绳,却见宁晏礼半天没接,冲不远处烟青纱裙的女子抬了抬下巴,道:“叫她过来。”

屠苏正与青鸾滔滔不绝地说话,青鸾回头听见童让前来唤她,便把缰绳暂递给屠苏,自己朝宁晏礼走了过去。

“大人唤属下何事?”她伏手道,故意低头避开宁晏礼的视线。

宁晏礼看了童让一眼,又垂眸在他手里的缰绳上。

童让眨了眨眼,明显没有看懂。

两人的眼神交流全然失败,让一旁的青鸾也生出一头雾水。

三个人一匹马,在夜幕下大眼对着小眼,瞪了半天,青鸾几乎可以看见宁晏礼冰封般的冷脸上,仿佛浮现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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