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呼吸一窒,随便找了个托辞道:“属下从未遇到过巡夜,不知他们会不会搜车。”
宁晏礼望着她耳垂上的薄红,似笑非笑道:“敢在宫里刺杀公主的人,难道还担心搜车?”
“……”青鸾倒是佩服他在这种时候也能开出玩笑,忍不住回呛道:“常在河边行走,大人还是小心为上,否则哪日又骑不了马,还得这般和人挤在同一匹上。”
宁晏礼冷嗤一声,握着她的手,猛然将缰绳用力向后一拉——
伴随着一声嘶鸣,马头忽而一扬,高高抬起两只前蹄,青鸾只觉身体骤然失衡,全部陷入身后人的怀里,错愕间,双手又被紧握着把缰绳一扯。
马头被倏而扭转,青鸾视线随之一转,待马蹄落地,他们已于原地转向了身后。
望着马背上的二人,不远处的童让忍不住探身到屠苏耳边,小声问道:“大人不是说伤了手腕,拉不住缰绳吗?我怎么瞧着像是没什么问题。”
屠苏扯着缰绳在马上晃悠一下,露出一个不甚纯良的笑容:“大人那些心思,你个毛头小子能懂什么。”
这厢青鸾愕然回头,“大人这不是——”
宁晏礼却示意她望向前方,低声道:“待会再说。”
巡夜的士卒已跑至近前,为首的借着火光率先看到了鸦青,连忙伏手,余光向马背上的众人一扫,才发现宁晏礼居然也在。
而且怀里还带着一名面容清丽的女郎。
他急忙小跑到跟前,在马头前伏手一拜,谄媚道:“下官见过侍中大人,方才离得太远,竟没看清大人的车驾,下官该死!”
宁晏礼垂眼看向他,“现下可看清了?”
“是是是!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是下官眼拙!”那士卒回道,说着,他还向青鸾偷瞄了一眼。
见青鸾容色瑰丽,他脑袋里随即浮想出一些腌臜画面,遂有意奉承道:“下官见大人平日大多乘车,鲜少骑马,难得今夜良宵,大人能有这等闲情,是下官冒然打扰了。”
那些细小的动作和心思,全然被宁晏礼看在眼中。
他微微皱起眉,眼底渐渐凝起一抹戾气:“你这双眼若是用不到正处,倒不如不要。”
此言一出,那士卒登时懵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山般压在了他的头顶。
他双腿当即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大,大人……下官,下官……”
一旁的鸦青连忙翻身下马,疾步走了过来。
眼下无论如何,还是要先安稳回府再说。
“大人白日里公务繁忙,方才饮了酒,这就要回去歇息了。”鸦青捞着那士卒的胳膊,生怕他瘫了下去,同时笑着从袖中取出银锭,放到他手中,“兄弟们巡夜辛苦,这是大人的赏赐。”
那士卒都要哭了,哪里还敢要宁晏礼的赏赐,慌忙推道:“下官不敢!这本就是下官分内的差事,哪里敢要侍中大人的赏赐!只求大人莫要怪罪!”
鸦青笑了笑,把银锭直接塞进了他的怀里,“即是当差,大人怎会怪罪?”
那士卒被吓得身子一缩,怯然朝宁晏礼望去,见他眉目间寒意骇人,不禁脸色泛白。
青鸾虽不知宁晏礼为何突然来了脾气,但马车里的花奴随时都有可能醒来,万一发出响动被人听见,怕是不好收场。
于是,她侧过头,对宁晏礼低声道:“大人,夜已深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青鸾此言声音不大,甚至略显轻柔,配合她微微上扬的声线,叫人听了有种说不出暧昧。
宁晏礼敛回视线,目光落在她纤长的睫羽上,不觉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良久,才沉沉声吐出一个字:“好。”
青鸾没想到他竟真的应了。
但更令她想不到的是,宁晏礼说完便忽而调转了马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夹紧马腹,低喝一声,带着她飞驰而去。
马儿如离弦的羽箭,驮着二人飞速穿过长街。
风在两耳边呼啸而过,伴随着宁晏礼不时的一声低喝,滚烫的气息透过疾风拥在青鸾的身后。
在渐渐适应这速度后,她于双眼睁开一条缝隙。
长街两侧的树木铺宅,在视线中疾速后退,待看清这是回往宁府的方向,青鸾稍松了口气。
“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大声唤道。
虽不知宁晏礼莫名其妙发了哪门子的疯,但为自身安全起见,她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
话音落下,身后除了滚烫,仍是沉默。
“此番甩开影卫独行夜路实在危险!”风不断灌入口中,青鸾尝试着劝道:“大人现下回去,或许正能与他们迎上!”
宁晏礼此时正是心浮气躁,不敢再多看她一眼,遂只冷冷道:“你若不想再受白日时的那般痛,现在就把嘴闭上。”
青鸾蓦地一怔,下意识咬住下唇上的伤口,紧紧地抿住嘴,红着脸不说话了。
疾驰的马蹄声中,女子鬓间的发丝被风吹起,刮在他的侧脸和颈间,宁晏礼没想到这样的速度下,竟还能闻到她身上花瓣和皂角的香气。
他深深沉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心境平缓下来。
虽明知一切都源于自己的心魔,但有些反应,却叫他仍难自控,其中,让他最为失衡的,是频频勾动这一切的祸首,竟对此浑然不知。
而这样的失衡,又会诱发出他更大的心魔。
二者常常循环往复,才让他不断在这漩涡中越陷越深。
但好在,他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想起留在青鸾唇上的伤,宁晏礼于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此间种种,他待时机成熟,早晚要从她身上一一讨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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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府众人紧赶慢赶,才在宁晏礼关上殿门时,才回到府中。
鸦青派人把花奴和卫淮川的尸体关进地牢,便急匆匆去向宁晏礼禀报,却不想他家大人殿门紧闭,灯也不燃一盏,任凭他请了几次,都不曾开门应声。
若不是屠苏一直守在窗边,他差点破门而入,以为宁晏礼又犯了晕厥的毛病。
鸦青想了想,此时能让他家大人开门的,恐怕府上只有一人。
他遂转了一圈,才找到在井边打水的青鸾,和垂手站在一旁,一脸“拦也拦不得,劝也劝不住”的缙云。
见青鸾独自一人拎水,鸦青连忙上前帮忙,“府中男丁甚旺,这些粗使怎用女史来做?”
青鸾看他一眼,只低声道了句“多谢长史”,便躲过他前来接桶的手。
“这是……”鸦青看向缙云。
“是大人……”缙云欲言又止。
鸦青想起方才宁晏礼极为反常的反应,突然明白过来。
一提宁晏礼,青鸾脸色登时又黑了下去。
她把刚从进中提上来的木桶,哐地一声撂在了地上。
早知宁晏礼有诸多怪癖,没想到还有自虐一项。
深夜里不睡,偏要用冷水沐浴,想必他这副冰冷心肠,便是这夜夜在冷水里泡出来的。
冰凉的井水从桶边溅出,打湿了裙边鞋袜。
鸦青急忙回避目光。
瞧这架势,他家大人和女史回府后,应是又闹出了什么别扭。
青鸾运了口气,把桶中水折入另一个里,然后又将之丢回井中打水上来。
见她一直这么闷头打水也不是办法,鸦青抬头对缙云道:“去把童让他们喊来帮忙。”
却不想缙云犹豫片刻,才艰难开口道:“大人说……往后夜里打水的差事,叫女史一人来做……旁人不许伸手。”
“……”鸦青闻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诚然,这冷水说到底,确是因女史才用的,但自家大人这路数会不会实在诡僻了些?
青鸾来来回回折腾十几趟,在宁晏礼寝殿中摸着黑,足足把浴桶里的水灌到边缘,才对着空气,恭恭敬敬伏手道了一句“请大人沐浴更衣”,之后便把门一摔,退出殿外。
殿内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宁晏礼反复压制几次,才强行忍住唤回她的冲动。
他沉默地摘掉腕上湿漉漉的纱布,褪下内衫,迈入冷水。
待听见有水声哗然从桶边溢出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一脚把桶踢翻。
“哐当”一声巨响,把在窗根下打盹的屠苏吓了一跳,他倏地从地上弹起,扶刀朝窗子里急道:“大人发生了何事?”
宁晏礼沉脸在漫着冷水的地上站了半天,许久才道:“明日早朝后,随我入宫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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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薄雨霏霏。
太极殿上,度支尚书念着近来国库的几项较大开销。
他声音平平,犹如念经,除了大殿正前的李洵脸色越听越黑,其他朝臣都低垂着头,暗自将眼珠子往宁晏礼身上瞟。
陈暨低低冷笑一声,侧头对身后的褚冉道:“你上朝前说的,可是真话?”
褚冉对他后脑勺瞪了一眼,“我何时有过虚言?云舫里许多人都瞧见了的。”
“他这阉人心思倒多。”陈暨讽刺道:“也不怕被人因此参上一本。”
褚冉倒有不同见地:“他已说了要亲自奏请陛下赐婚,别看他虽是宦官,在这事上倒有些魄力。”
听褚冉话里似乎带着一丝赞许,陈暨撇嘴嗤道:“一个空有皮囊的废人,哪有士族女子看得上他?也就是那些贱奴才多瞧他几眼罢了。”
一旁,骠骑将军霍远山闻言皱了皱眉。
陈暨和褚冉在他耳边嗡嗡半天,他早听得厌烦,方才那一句更是莫名刺耳。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待出了太极殿,见陆彦与宁晏礼告辞后,他拿过内侍为他撑的伞,疾行几步,跟了上去。
“怀谦留步。”他道。
宁晏礼闻声回头,见是霍远山,遂伏手礼道:“霍老将军。”
其实霍远山刚过半百,与陆彦、桓昱等人皆是同门,朝中人之所以唤他为霍老将军,并非因他年迈,而是为与其长子,镇北将军霍长翎区分开来。
霍远山微微颔首,走到宁晏礼身边,想要开口,却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宁晏礼见此已猜到八分。
他虽与霍家往来甚密,但大多都是与霍远山的两个嫡子,尤其是霍长玉。
霍远山这般主动前来找他,算来还是第一次。
他平静地看着霍远山,半晌,先把话挑明了出来:“今日朝中传言非虚,我昨夜确是去了云舫。”
霍远山一怔,“你自幼时起就定力极强,亦不是贪恋风月之人,怎会……”
宁晏礼微垂下眼帘,“让老将军失望了,其间虽有缘由,但眼下既已在朝中传开,便是木已成舟了。”
霍远山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方才听闻,那陈暨还想以此参你一本,若是如此,你倒不如先去奏明陛下,给那女子一个妾室名分。”
宁晏礼沉默少许,“我并未想过纳她为妾。”
霍远山面露不解。
“若去昭阳殿请旨,我打算娶她为妻。”宁晏礼道。
此言一出,霍远山蓦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你打算迎娶舞姬为妻?”
“她说过,定不会为人妾室。”宁晏礼无奈勾唇。
霍远山用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你莫不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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