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了一霎。
片刻后,帝王威严的嗓音无形倾压而下。
“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你告的——”
“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大凉向来以孝为先,尊养长辈,乃历代之传统。女子更是有三从之行: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冯悦紧紧握住拳头,指间紧绷的力道化作勇气取代眼底深处的恐惧,激昂的嗓音像是要冲破一切障碍。
“律法面前,不讲情分。”
“臣女愿承担一切责任,只要求得一份公道。”
亲生父亲又如何?
错了就得罚。
仁宣帝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旁边不出声的两个儿子,再度朝冯悦问道:“你可有证据?”
此话一出,奚凌鹤僵硬的抿了抿唇,身体绷的不像话。一旁的奚云祉则是愈发心情爽利,身姿闲散,透着一股如春花般的慵意。
冯悦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
她只觉得身体在颤栗。
“这是臣女在山匪屋中收集的证据”,冯悦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张,那都是她前夜送粥回去后在暗格里找出来的,她曾亲耳在山匪口中听到了她姨娘的名字。
还有一个不可说的名字。
但这些全在来往的书信里。
仁宣帝往旁使了个眼色,来福立马上前接过书信,恭敬的呈放在书桌。帝王拿起一张,粗略翻看,不知看到哪行字,视线稍顿,又很快移开。
下方的奚凌鹤一直在悄悄观察仁宣帝的反应,见对方脸色并无异样,他暗自松了口气。
这时,仁宣帝放下书信。
“你先下去吧。”
虽未指名道姓,但冯悦知晓是对她说的。
“是,臣女告退。”
待冯悦退出去后,御书房又恢复一片沉寂。明明四角都摆放着炭火,空气却莫名涌现出一股寒流,悄无声息的侵袭着每个角落。
让人不噤感到不寒而栗。
奚凌鹤刚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
良久,帝王再度开口。
“鹤儿,你有没有什么话,是要对朕说的。”
疑问的话被帝王覆盖上一层肯定的语气,跟随仁宣帝多年的来福一耳便听出来。
这是在给机会。
不过也要看对方能不能把握住,是吧。
青年薄唇勾起的笑纹多了几分自嘲。看啊,就算证据摆在面前,他也会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然下一秒,奚云祉笑容收了起来,漂亮的眼眸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的兄长。
“父皇,儿臣没、没什么话要说。”
“你确定吗?”
仁宣帝再问了一遍。
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奚凌鹤吞咽了一下口水,讪讪点头,硬着头皮弯腰拱手道:“儿臣确定。”
父皇应该不会怪罪他吧。
仁宣帝深吐一口气,抓起桌上的墨砚,粗暴的扔了下去,被打中的奚凌鹤一脸无措的看着帝王。
见状,仁宣帝气的更厉害了。
“混账东西。”
“朕怎么就生出你这样一个儿子。”
一片求饶声之中,青年修长的指骨撩起额边的几咎碎发,脖颈上的喉结滚动几番,身体的每寸肌肤都在兴奋地颤栗。
一手好牌被浪费到极致。
真蠢啊。
-
褚岁晚刚进宫门,便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左相。避不开,褚岁晚只好停步作揖。
“左相。”
眼前慢慢落下一片黑影,据说是安国公府府上有异域的血脉,所以男丁长的都甚是高大。明明是一个文臣,外表却无一丝相符。
但她那天见到的秦贵妃,长相倒是符合,一股子书香门第气息。
左相笑着的扶起她的手,“褚都督,不必多礼。褚都督真的是年轻有为啊,宴会那天老臣便想认识一下褚都督,奈何实在是插不上话。”
“左相言重了”,褚岁晚勾唇浅笑道:“臣不过侥幸得了陛下的赏识,都是运气。”
“哈哈哈哈哈,褚都督真是谦虚。”
“不敢,臣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左相闻言面色依旧不改,眼神的三分犀利全部掩盖在那温和的笑容之下,粗犷深邃的五官浸染着斯文。
很奇怪,又莫名的相融。
他道:“褚都督是去见陛下吧,老臣便不打扰了。”
褚岁晚浅笑着以礼相送。
可当左相即将从少年身边路过时,那壮硕的身体却猛地一踉跄。褚岁晚下意识扶住对方歪倒的身体,而那只抓过来的手。
分毫不差落在了她手臂的伤口处。
紧了又紧,它的主人终于站直身体。
而这过程中,褚岁晚一直保持恰到好处的浅笑。她手臂上的伤口用了奚云祉的伤药早就不痛了。
左相眼眸轻微闪过暗芒,刚笑着开口,“多谢褚——”
“左相。”
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嗓音。褚聿桉脚步加快,强硬的用身体分开两人相碰的身体,把褚岁晚移到他身后。
“原来是魏国公啊”,左相视线掠过那空荡荡衣袖,又对上褚聿桉的眼睛。
“今天倒是个黄道吉日,竟让老臣一连见到大凉两位得力干将。”
“真的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子。”他说。
褚聿桉淡笑:“左相谬赞了,臣已是一介废人,当不上这句夸赞。而犬子更不用说,他能有今日,全仰仗陛下的厚爱。”
“还有左相的支持。”
“多年未见,魏国公倒是变了个性子。”
“如今后生人才辈出,臣已经老了。”
“哪里,老臣昨日还听说,魏国公只身闯入匪窝,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山匪剿了个干净”,左相笑眯眯的,语气很和缓:“现在民间都在说,魏国公风采不减当年啊。”
“哦对了,百姓们还给魏国公起了一个名字。”
他字眼咬的极重,“叫断臂剑客。”
褚岁晚眼神一凛,手却被一只大手按住。
褚聿桉像是没听到对方语气里的嘲讽,隽俊眉眼没有一丝当年的肆意风发,只有稳稳妥妥的温雅。
“能得此荣称,乃臣之幸。”
“哈哈哈哈,魏国公真当是变了。”
着实是无趣的很。
片刻后,待左相走后,偌大的宫门只剩下父女俩。褚岁晚手微微蜷缩,唇翕动几下。
“爹……”
终是难言。
褚聿桉恍若未知女儿的别扭,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糟了,我答应给你娘去蜜香居买桃花糕还没买,我得去排队了,那里人可多了。”
褚岁晚眨眨眼,“哎……好。”
“爹你去吧。”
“嗯嗯。”
但还没走几步,褚聿桉又倒回来。
他摸摸小女儿的头,那双如出一辙的黑眸荡漾着层层柔波,似拢着温和的月泽,温柔的让褚岁晚舍不得移开一眼。
“做你想做之事,爹永远会在你的身后。”
褚岁晚心尖一颤,愣了几秒后忽地扭过头。
“爹,你快去买桃花糕吧。”
再说,她就要忍不住了。
褚聿桉眼底笑意渐深,“好。”
他确实得去了,不然真赶不上。
褚聿桉走后,褚岁晚深吐一口气,就转过身继续往宫内走。过了一会,她远远瞧见前方似乎有人在争执着什么。
冯悦甩开她父亲的手,冷冷的问了一句:“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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