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殿,清晨的枝头喜鹊啼叫。
永宁看着桌上的一碗黑黑的药汁,眉头渐渐拢起,很是抗拒这药。
夕岚劝道:“长公主这是补药,不苦。”
永宁侧过身去,“昨夜就喝过了,今早又喝。今日喝,明日喝,每日两眼一睁,就是喝药,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
整日都与药打交道,跟个病秧子一样。
她如今能跑能跳,就是脸色差了些,没有血色,气虚而已,犯不着每餐喝药。
夕岚:“陈太医说了,最少也要喝二十副药,慢慢调理,往后就改吃药丸了。”
永宁的身子这两年越来越差,在寺庙的时候病了,或是用些土方子,或是慢慢熬过去,没承想就是这样,将身子给熬坏了。
拖了一阵子,药还是得喝,永宁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她接过递来的花茶漱口,擦了擦唇角的水渍,浓郁的药味被冲淡,唇齿间留着淡淡的茶香。
说来也奇怪,她不过是恐水症犯了,情绪失控,缓片刻就好,何必惊动太医院,这一诊脉不要紧,她整日都要喝调理身子的药了,陈太医隔几日就要来号脉。
唉,她得好起来,等这一月的药喝完,珣哥的禁足也解了,皇兄定是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将珣哥身边的内侍都换了。
皇兄表面上铁石心肠,不近人情,可实际上嘴硬心软。
帝王向来不会将真情实感外露的,她很早就道过歉了,可能皇兄早就原谅她了。
夕岚收了药碗,见永宁唇角扬起抹浅笑,“殿下还是笑起来好看,您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永宁下意识摸了摸唇角,还真是不知不觉笑了,她嗔了眼,“不告诉你。”
永宁起身,去了殿外走走。瑶华宫是母亲之前住的地方,几个宫殿也只有她这玉芙殿住了人,曾经繁花似锦的地方变得荒凉。
不知不觉中,永宁竟到了花房。
花房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灰尘仆仆,木架上的花枯死凋零,毫无生气可言。
曾经高壮繁茂的黄角兰树因京都的寒冷,冻死了。
角落里几盆枯败的茉莉花和栀子花,俨然也因没人管理,冻死了。
先帝为缓解母亲的思乡之情,博她展颜,专程让人去蜀地购置黄角兰、茉莉花、还有栀子,建了这间暖和的花房,命内侍精心呵护。
每年春末盛夏,花香四溢,是后宫独一无二的。
永宁喜欢栀子花的味道,芳香浓郁,清新淡雅,尤其是雨后栀子,潮湿的空气去了繁杂的味道,独留栀子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等栀子花开的时候,永宁总是会折下花苞最大的花枝,送给皇兄,以至于每年春末夏初,皇兄身上总有淡淡的栀子花香。
……
银雪正找永宁去哪儿了,忽见她抱了盆枯枝从拐角出来,于是跑了过去,“殿下抱着这盆枯死的花作甚?”
“喏,长了嫩芽呢,它只是睡着了。”永宁宝贝似的抱着栀子花,将枯枝上豆大点的小嫩芽指给银雪看,语气带着炫耀,“我会把它养开花的。”
栀子花开,摘下送给皇兄,她最好的皇兄。
很幸运,荒废的花房里就只有这一盆栀子花有小嫩芽,永宁忽然就有了期待,一定要让它再次开花。
她抱着花回到屋子,让银雪打来水,亲自将脏兮兮的花盆擦干净,将它放在暖和的地方。
永宁每天都要看那盆栀子花好几眼,出太阳的时候,把花盆搬出屋子晒晒,夜里就放在床榻边的花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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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日的好天气,春日渐暖,蜂蝶阵阵,生机盎然,簇簇杏花纷纷扬扬,梨树也有了小小花苞,只等枝桠成繁花。
和煦的春风从窗柩吹入屋中,柔柔的阳光洒在打盹的橘猫身上。
太后云鬓高绾,岁月在她脸上好似没有留下痕迹,她缓缓转动手里的佛珠,神色凝重道:“突然请皇帝来,哀家也是迫不得已。”
刘胤长指搭在膝上,瞧见屋中之人,便已猜了十之七八,淡声道:“朕一下朝,还没回宣政殿,便被母后的人请了来,不知有何急事。”
太后浅叹一声,看向屋子里官袍与旁人都不一样的中年男子,“司阁主,你来给陛下说。”
占星阁阁主上前回话,“陛下,臣近日夜观占星台,发现天有异象,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臣又用璇玑枢推测一番,确测出了灾祸,若是任其发展,这次比蜀地的地灾还要严重!”
占星阁乃太祖皇帝所创,可观天象,知凶吉,驭风云变幻,集天地灵气反哺大黎国土,推算节气,制定历法。
司家人灵根聪慧,自有一套不二传的占星法则,配以祖传秘宝璇玑枢,观天象从无失误,故这阁主之位,由司家代代相传。
刘胤幽幽看向司泓,细长的眸子喜怒不明,“既是如此,是该引起注意。”
司泓点头,“陛下所言甚是,蜀地那场地灾死伤无数,赈灾银拨了一批又一批,所幸这次异象有法子改变,转危为安。”
刘胤淡声道:“如何?”
“天像异动的方位,在皇宫东南角,臣又通过璇玑枢窥见,所指是参、商二星,参星在西,商星在东,此出彼没,永不相见,乃对立之征。瑶华宫正是在皇宫东南角,而瑶华宫只有玉芙殿住了被接回宫中的永宁长公主。”
“哦,所以这灾星,便是永宁了?”
刘胤矜冷的脸上没生出波澜,一双狭长的眸子幽深,目光扫向说话之人,眼尾往下压,带着一股肃冷的压迫感。
司泓冷意袭来,迅速跪下,“陛下息怒。”
偌大的殿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得有些可怕,天子虽未有怒色,可沉下来的神情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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