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横在他身前,霍老太爷道:“大人,这里是龙脉所在,非霍家后代不得进入。”

老人的声音忽远忽近,被另一个更嘈杂的声音遮挡。

白惜光的手按上右额,用力很大,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是想将什么东西重新按回体内。

他前进了一步。

霍老太爷现出不悦之色,提高声音:“大人……”

“闭嘴!”

话未说话便被打断,白惜光冷厉开口,筋脉鼓动,混杂絮语,黑布遮挡下的面孔近乎狰狞。

他向霍老太爷逼近一步,脸色暴烈,声音却堪称轻柔:“我让你闭嘴,你听不到么?”

霍老太爷后退一步。

白惜光再上前一步:“龙脉所在,我为何不能进?”

霍老太爷:“你、你不过……”

舍夷金印爬上他的脸,像是给他带上一张诡异的面具:“我不过如何?”

他说着话,头却突然偏了一下,再次低声道:“闭嘴。”

那个方向,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夙紫:“……”

难不成河东道记相是个癫子?

她想起出发前,向十方阁要来的消息,其中有关这个瞎子的,最是不清不楚、语焉不详。

只说他经大监正引荐,去了大昭寺修习锻体之术,进境神速、心性卓绝,居然能将镇魔法印刻在身上。

能让监天司大监正引荐的,怎会是普通人?

她眯起眼睛,这个瞎子,到底是何来历,此番地字诏令,处处透着怪异,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金丹威压释放,在场的灌城男人们只觉得心口沉闷、呼吸不畅,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上,惟有霍老太爷强自撑着拐杖,颤颤巍巍不肯倒下。

白惜光突然笑了。

他平时十分严肃、不苟言笑,如今笑起来,薄唇扬起,竟是十分好看的。

“祂在唤我了。”白惜光道,“你可有听见?”

霍老太爷自然什么也没有听见。眼前的瞎子,举止疯癫,令人不寒而栗。

“祂唤我姬重。”

白惜光又笑了一下,霍老太爷这次看清了,这个笑容里没有欢喜,只是极深的厌倦和薄凉,像是燃烧后剩下的灰,又像是饱经风蚀的大地,空洞而荒芜。

“你说,祂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笑容消失了。白惜光上前一步,这一次,霍老太爷没有阻拦。

他眼睁睁看着瞎子的背影消失在山洞中。

山洞尽头,是一片丰盈的草地,四周被山壁土原环绕,长宽不过十来丈,当中围着一口深潭。

此时此刻,寂静如死,空无一人。

惟有那顶花费巨大力气打造的万工大轿,孤零零停在潭边,轿门大敞,里面却没有巫女新娘。

金印在他身上微弱的闪动,像是快要燃尽的火。

白惜光短暂地停顿一下。

他要花很大力气,才能凝住思绪,无视那些本不存在的邪异低语,无视那些不断扭曲蠕动着的暗影,这样……才勉强不会发疯。

他像是站在悬崖的边缘,一边是深渊,一边是人间。

大意了。

他本该带着石太岁来的,苻见生一直在他身边,让他大意了。

苻见生……

这三个字在他舌尖滚了一圈。

他扬手,握住一直挂在腰间的桃枝剑,走到潭边,潭水像是受了惊动一般,明明没有风,却在他脚下剧烈地起伏。

“龙脉……”

白惜光低声道,忽然嗤笑一声。

潭水深处传来长吟,低沉、嘶哑,饱含无止境的苦楚与不甘。

“不必唤我。”他说着,将桃枝剑举过头顶。

“我来见你了。”

桃枝剑倏然卷起酷烈杀气,锋芒如残月孤虹,划过一道凛冽寒光,劈向潭水。

轰!——

潭水排天而起,凝云成雨,骤然泼洒而下。

霍老太爷目瞪口呆,眼看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可这明明不是雨,是血啊!

众人惶急,有的撒腿就跑,有的倒地不起,霍老太爷站在血雨之中,颤抖着伸出双手,拐杖不知何时已经掉到地上。

雩祭终于还是失败了。

霍清已经是霍家的最后一个女儿,灌城中仅剩的年轻女子全部都在这次送入了满潭之中。

不会再有下一个大雩祭。

大雩已死,龙脉断绝。

他跪倒在地,将头埋在地上,死尸一般,动也不动,自然也看不到,漫天血雨中,紫影如电,一闪而过。

夙紫发力狂奔,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满潭近前。

潭水已尽然变为血色,水流快速盘旋,转出一个极深的漩涡,夙紫不假思索,纵身就向漩涡当中跳去。

然后,被潭水弹了出来。

夙紫:“……”

她再试一次。

再一次被潭水弹了出来。

“娘希匹,怎么回事!”她忍不住大骂出声。

方才那老头说了,这里是龙脉,不是霍家人,不能进入。

那瞎子去了哪里,他如何能够进去?

他不可能是霍家人,难道?

夙紫一惊。

是了,他方才称自己,姬重。

姬姓,大周王姓。

惊疑不定间,插在血水中的乱紫刀背上,有十几根惨白的手指缓缓攀了上来。

夙紫随手将额前碎发捋到脑后,露出艳色无双的一张脸,阴恻恻地笑了。

“正好心情不好。”她反手一转,乱紫转出雪亮半弧,断裂的手指飞花般四散而开,刀风竟是将血雨也逼停一瞬,“索性拿你们来撒撒气!”

云黑倾浓墨,山高雨骤昏。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视野中白茫茫一片,见生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只有层层雨帘,分不清东南西北,什么也看不清。

他听到有悠长、痛苦的低吟传来,仿佛很近,就在自己脚下,又仿佛很远,在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

浑身上下早已湿透,雨水砸在身上甚至有痛感。

要远离满潭,找到阿汀和那个圆脸少女,再去寻找出去的路。

他深深吸口气,选了个可能的方向,刚走了几步,就见积水的地上,现出一双红鞋来。

油亮、光洁,因为吸饱了水,艳色愈彰。

只有鞋,看不清其他的部份。

见生猛然停住脚步,转向另一个方向。

身后还是一双红鞋。

不止前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全是红鞋。

近千年来,那么多被送入雩祭中的女子,数不胜数、无可穷尽。

无论用了如何华丽的装饰。

都不过是些祭品。

“错了……”

“错了……”

“错了嘻嘻嘻嘻。”

细碎的交谈声在雨中响起,密密匝匝,像是莫名的昆虫不断振动着翅膀。

错了,什么错了?

见生恍然,是自己,是自己这个冒名的“祭品”,错了。

赤足在雨水中猛地发力一蹬,小无相经指引经脉气息在体内轮转,他的身体无比轻盈,几乎要化入雨水之中,向着侧后疾闪而出。

这里显然已经不是之前的满潭。

一切的变故,都是因着那口深潭。

所以,想要出去,也得找到满潭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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