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暴雨压折一棵榕树，今儿一大早，便有人扯着方言叽叽喳喳。
榕树本在这房间旁边，三五成群的人围过来处理，现场噪音清晰可闻。
姚萱拉高被子蒙住头，蜷进被窝里，仍无法屏蔽噪音。
她迫不得已爬起来，行尸走肉般挪进卫生间洗漱。
转过楼梯拐角，姚萱没精打采打招呼，“早啊梁总。”
梁晏把早餐推到她面前，“原本计划带你去摘草莓，可这会还下雨，想留这里休息，还是去别的地方走走？”
雨天出门是件麻烦事，但与其留在这听噪音，不如出去转悠。
毕竟，来都来了。
“去昨天说的那寺庙吧，我查了下，它供奉的是财神。”
车停在山下，上山只能靠步行爬楼梯。
姚萱站在起步点，举目仰望，退堂鼓擂得震天响。
可路过财神门前不去拜一拜，万一财神爷一个不高兴，再让她赔个三千万……
爬！
“我爬不动了梁总。”
爬上半山腰，双腿开始发抖，她弯腰驼背，扒拉着梁晏的手臂，气喘如牛。
梁晏站定，伸手扶一把，“休息一会。”
姚萱哂笑，“你难道不该蹲下，拍拍后背说——上来，我背你。”
“不是不行。”他侧身目测山顶距离，似乎真在琢磨背她上山的可行性。
“我开玩笑的。”
山顶确实有财神庙，又不止有财神庙，旁边还有座月老庙。
寺庙一左一右，对门而建，往左是财富，往右是爱情。
梁晏低头问：“先去哪？”
姚萱不假思索，“废话，当然左转拜财神啦，我又不求姻缘。”
进入寺庙来到大殿门口，梁晏合上雨伞进殿，姚萱连忙拽住他，“我先拜。”
财神爷给前一个撒钱撒多了，说不准会克扣后来者。她不当冤大头，梁晏可以少赚点钱，她必须多赚点。
“我不抢。”梁晏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我去捐款，让财神保佑伊洵今年的收官项目利润倍增，可以吧？”
她对着梁晏从头到脚扫视一遍，“你这两天，对我和颜悦色，有求必应，整的跟临终关怀似的。”
拜完财神起身，回头便见梁晏立于檐下，背对大殿。
黑色直身大衣下摆随风摇曳，他一只手揣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搭在伞柄上。
雨伞斜支在侧，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拐杖。
修长脖颈和挺直脊背形成一条完美弧线，他微微仰头，凝望一帘烟雨。
古希腊掌管氛围感的神，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人就能通过眼前光景，自动脑补一出阴阳两隔的旷世虐恋。
姚萱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模仿他的动作，遥望远方，“大师，你又看到什么引发深思了？”
古刹钟声响，浓郁香灰味扑面而来，梁晏侧身低眸，疑惑盯着她的侧脸，凝眸浅笑，“在等你，什么也没想。”
手指掠过眼前，银流苏晃晃悠悠。
姚萱如临大敌往后一躲，瞪眼问他：“干嘛？！”
指尖顿在额前一厘米之外，他收回去，拿出手机上滑，调成前置摄像头举在她眼前。
“额头有灰。”
姚萱怼到屏幕前，抬手抹掉灰尘，顺便捋捋鬓发，对着镜头wink。
“你偷拍我？”
眨眼那一瞬间，快门精准捕捉画面。
“手滑。”
“哎呀解释就是掩饰，我这么一个大美女站眼前，谁看了不迷糊？”她把头发别到耳后，妩媚一笑，“没关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偶尔也会对你的脸犯迷糊。伞给我，你进去吧。”
梁晏收起手机，撑开雨伞，“我不拜神，走吧。要顺路去对面看看吗？”
出山门，进山门，对比财神庙无人问津，月老庙人影攒动。
大殿左侧围满了人，三脚架支在地上，工作人员举着柔光伞转来转去。
灯架前，一男一女面向镜头凹姿势摆拍。
门口放有立牌，《HONEY》第2411期来生约主题封面拍摄。
立牌底部印有往期封面样板，姚萱指向2402那期，“看，苏星纯。”
梁晏顺她指的方向看，波澜不惊“嗯”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态度是不是过于冷淡了？
姚萱倾身仰视，看看梁晏的脸，再看看封面，心下了然。
《HONEY》拍的是双人封面，和苏星纯搭档的男演员剑眉星目，二人举止亲昵，眼神拉丝——梁总这是吃醋了。
“快半年了，都没见你去找过她，还在怄气？”姚萱撞他胳膊，“何必呢梁总，跟在意的人赌气，只会让自己难受。把你端了泽鱼的事当作台阶，找个时间去服个软，事情就翻篇了。女孩子都要哄的，你不能指望她主动。”
“姚总你又误会了……我让阿珩收购泽鱼，是考虑西江乐利益提的建议，和苏女士没有任何关系。”
梁晏失笑，“还有，我和苏女士……”
“你们好。”齐耳短发女生在他们身边停下，“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片吗？俊男靓女站一起太养眼了。”
姚萱赔笑婉拒，“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不喜欢拍照。”
“真的……不可以么？我不会外传的。”女生语气失落，可怜兮兮望着他们。
“小王回来，给周小姐补个口红。”年纪稍长的负责人过来催短发女生干活。
“梁总见谅，新来的实习生不懂事，打扰二位了。”
梁晏微笑介绍，“莫主编言重了，这是我太太姚萱。小萱，这位是《HONEY》杂志社主编，莫以菲。”
人不认识，但莫以菲的名字，姚萱绝不陌生。
莫以菲大学毕业入职天亓分公司，从实习生开始，过五关斩六将挤进天亓总部，却在当上宣传部长同一个月，提出辞职。
四十五岁的年纪裸辞创业，从籍籍无名到东山再起，整整耗费七年，才有现在的HONEY。
伊洵曾向HONEY递过橄榄枝，邀请莫以菲团队为一个项目拍摄宣传照，但是他们以档期冲突回绝了。
莫以菲显然记得这回事，“伊洵的姚总？久仰久仰。”
三人你来我往客套几句，便有人喊莫以菲换场地。
莫以菲与他们道别，梁晏跟上和她说话，只见莫以菲比了个OK，他才原路返回。
时值正午，冷雨初歇，他们信步下山。
途中，梁晏忽对她说：“十二月有空期，Samsara可以找她拍宣传。”
Samsara即伊洵今年收官项目，取年岁更迭回环之意，组里的文艺女青年还为它写了句浪漫的文案：Wait，CircleandKiss.
等待，轮回，亲吻。
莫以菲的镜头充满故事感，如果让她和文艺女青年深入探讨一番，定能获得出人意料的效果。
姚萱驻足回头，郑重其事三鞠躬：“感谢财神爷显灵，感谢梁总牵桥搭线。为表达我诚挚的谢意，我愿意承包下个月的水电费。”
“姚总您可真是……”梁晏抬手扶她一下，哭笑不得，“太客气了。”
“嫌不够啊？那我无偿掩护你去美国陪白月光跨年怎么样？”
“……大可不必。”
*
午后没再下雨，两人去草莓基地转一圈，满载而归。
冬季草莓个大味甜，姚萱一颗接一颗往嘴里送，根本停不下来。
天已经黑了，城郊路宽车少，迈巴赫一路畅行。
“回秋江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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