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的啥?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事。”

边月把闫洋赶回里屋去,朝刘婶打探到。

“堂兄妹啊,一个爷!”

刘婶站在灶前,双手抹了把脸,眼睛看起来清明了不少。

[近亲结婚,那孩子多遭殃啊!]

“听说,她家祖上就这样了,一家子凑一起。”

“啧,你说那兄弟姐妹咋能一起!”

刘婶微微挪动自己的身体,把目光转到昏黄的玻璃上,仿佛通过这里能看见赵家人。

“诶诶诶!”

刘婶被边月拉倒院子里,没设防,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慌张着,那前头院墙边的头巾不就是赵婶子。

侧着身,手里拿着竹子扎成的笤帚,在打扫着鸡圈。

嘴巴嗫嚅,像是在吐槽屋里那堆不干活的懒货。

“嘿,这说的啥啊?”

边月听得模糊不清,正疑惑呢,刘婶的同声传译就来了。

“她在说你,败家媳妇,天天炖肉,那男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还不为以后打算着点,要闫家老太婆知道了,指定给你撕吧了。”

刘婶说得绘声绘色,手上的动作跟着比划,根本没控制嗓门。

赵在芬转过头,怨怼地看向这边,她也听见了。

无数松垮的皱纹,让脸看起来不符合实际年纪,加上不善的眼神,看起来要把人吃了一样。

[啊啊啊,这老太婆好吓人!]

[我倒是看哈你是好恶的一个老婆婆。]

[今晚做梦都得被这脸给吓一跳。]

[变脸还挺快的,但是我就记得刚那下了。]

边月没成想看到这一幕,冲着赵家气沉丹田,一声大吼,“再瞅一眼试试!”

赵在芬很快压下那憎恶的面庞,恢复了平日的温顺。

“自个没肉吃,怪到别人头上来了!”

边月愤愤,这跟突然被天上砸的馅饼砸晕,发现是个跟砖块一样硬的月饼有什么区别?

好吃,但膈应人。

赵在芬低下头,木木地继续清扫着鸡圈里的东西,又突然丢下笤帚,赶着跑进屋里去。

边月可管不着赵家里的兵荒马乱,拉着刘婶吐槽。

“赵在芬管她是家里人逼的,还是自己嫁的。她自个要走的路,穿着个薄垫子鞋,地上的石头再怎么硌脚,还能怪到我俩头上?”

刘婶觉得这话说得贴切,“可不是,往娘家说说,加个鞋垫子也行,另外找条平坦的路也行,非得把旁边路上的人怪完了,这路不还得继续走吗?”

“以前可好相处多了,就怀上赵石头后,他前头不还有两个姐姐来着,赵家让人下地干活,吃的没给多少,事没少干一样!赶上秋收,那年轻小伙子都累够呛,她不就跟倒栽葱样倒地里了。”

刘婶唏嘘,那年头谁家都过得苦,都是要生了才躺回床上,生完又能下地干活,真没听说过克扣孕妇口粮的事。

“大队里给他们分了糖票,也不多,省着点用,坐完月子,补补身子肯定是没啥问题的。结果,她个拎不清的,把糖票全给了别人!”

“嚯,这不得自个留着,谁来都不给。”

边月忍不住好奇,那年头总不可能给别的男人,指定被人举报拉到晒谷场上批斗。

这糖票唯一能补身子的东西,还能给别人去,小孩都知道的事。

“给谁我没打听出来,我还没嫁过来呢!那后头生石头,赵家可高兴了,好不容易来个儿子,他们赵家的根!”

终于有了个儿子,不过...

刘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示意。

“有点问题,高兴早了点。”

[近亲结婚的傻子?]

[这家图啥,图一家遗传病,那孩子可真没法子了。]

边月皱着眉头,看那模糊窗户里的人走动,她说除了上地里,咋没见那赵石头几回。

“你也别跟别人说,有些我也是打听来的,我家老太太那阵可没心思知道这些,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有些没影的东西传出去,日子更不好过了。”

刘婶撞了一下边月,头朝着赵家摆动了一下,往嘴巴边做了个禁言的手势示意。

“我回家听听热闹去!”

只看见刘婶快步离开,直接到赵家外面蹲着,听最热乎的八卦。

边月进屋,闫洋坐在灶前正看着火。

“娘,石头哥哥咋了?”

听见动静看向来人,立马把凳子让出来,好奇问道。

“没什么,就你赵婶子觉得我们家经常吃肉,让她家受罪了。”

边月坐下,用木棍戳着柴,调整了火势,阴阳怪气说道。

闻到从砂锅顶上小孔里冒出的蒸汽,再炖上个钟头就差不离了。

在村里大家一看烟囱,就知道谁家在做饭,那屋外慢慢多了几个孩子,绕着这几户在跑动。

笑声不断,却唯独避开了即将入学的教室。

闫洋早习惯了这事,虽然跟身上有蚂蚁在爬一样,仍坐在炕上看着边月给他带回来的教材。

觉得无趣,把闫妍拉过来,抱在身前。

按照之前边月教他的拼音,开始念着书上的词句,翻到后头的课文上,突然起了兴趣。

“娘!人民大会堂在哪啊?”

“不知道。”

“娘!天安门在哪?”

“不知道。”

“娘!火车能在桥上跑吗?”

差点就到边月忍耐的极限,准备敷衍过去,让人自个看,问到了她知道的问题。

“火车不仅能在桥上跑,还能进山洞里呢!火车在桥上,底下要是有河,还能看见轮船在桥底下过!”

“我家那边要去县城里,还得坐船去!”

边月聊起这个,一时收不住。

“那边有很多的山,山上有很多树,那些到公社来读书的,爬过山趟过水才能到学校,哪像你马上就在家门口上学了!”

闫洋听见自家娘没了后话,顾不上问下一篇课文的电视机、收音机,跑进了厨房,觉得自己像是进了砂锅里头,自己是那块柔软的红烧肉。

空气中的美味分子飘到身上那个,不愿再挪动,蒸汽落到皮肤上,变成潮湿的水珠。

灶里的火燃得正盛,砂锅盖子揭开,咕嘟咕嘟,一个个泡泡破裂。

挑除香料后的汤汁,在锅铲搅动下,逐渐变得粘稠,挂在每一块肉上。

大锅盖的严实,不知道里面烀了苞米馒头还是啥。

闫洋脑子里都是肉了,几步把炕桌收拾好,把妹妹抱着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厨房门口。

终于开饭,桌上铺好报纸,边月把不断有动静的砂锅放在上面。

红烧肉与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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