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临阿乙见寒褚黎朝他们走来,纷纷抱拳行礼。

“殿下。”

寒褚黎微微颔首,面色阴翳:“随我去闲庭阁走一趟。”

商临一愣,抬起头道:“您去闲庭阁做什么?”

寒褚黎眯起双眼:“自然是去找他们阁主不痛快。”

几场架打下来,他气虽未消,思绪却理清不少。

梦境在不久后便会成真,沈墨辞既会对他那般,说明早就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沈墨辞暗恋他。

未来之事不可逆转,既然他迟早有天被压,不如在此之前先把仇报了,把沈墨辞揍得满地找牙,未来即使受辱,自己也不算太吃亏。

反正他们都是男人,对寒褚黎来说,被压和被揍,指不定谁吃亏。

商临阿乙偷偷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皆看到了不可思议。

他们殿下不是因着那沈阁主没有异能,又不会武功,从不对他动手吗?

怎么今个儿破了先例……

看来这回属实气得不轻……

寒褚黎在气头上,两人不敢硬劝,然昨日陛下才因殿下与闲庭阁来往过甚敲打了他,若再由着殿下闹事,陛下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商临犹豫片刻,为难道:“您是给赋司司命,又是金尊玉贵的六殿下。闲庭阁只是一江湖小小门派,虽与给赋司素有积怨,但陛下素来不愿您与闲庭阁无端起冲突。要不这次还是算了……”

寒褚黎啧了声:“你们若不愿去,那我自己去。”

让你自己去还得了?

有他们跟着还能有个照看,不至于让寒褚黎闹得太过分。

即使他们没拉住殿下,至少还能兜个尾,以免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商临小心试探:“殿下,您今日……非去不可吗?”

寒褚黎古怪看他一眼:“你怎么这般婆婆妈妈?不想去就留下看家,我跟阿乙去。”

商临忙道:“非是属下不想去,只是陛下总盼着您近日安生些,不愿见您无故闹事。咱们即使是去,也总得有点由头。”

寒褚黎沉默,面色愈来愈沉。

商临说的没错,距他行冠礼还剩不过半年时间,皇兄不愿让他生事,去找沈墨辞麻烦确实得想个由头才好。

但他总不能打着报王八之仇的名头去找沈墨辞,不然所有人不都知道他昨夜被羞辱之事了吗?

半晌,寒褚黎咬了咬牙,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昨夜沈墨辞潜入我寝殿,偷走了一件宝物。我此去是要将那宝物拿回来。”

商临跟了寒褚黎多年,从未见他说过谎。听他这么说,便信以为真,想到六殿下寝殿里每样东西都价值不菲,每件拿出来都能顶他一整年俸禄。丢了这般贵重的物件可不算小事,神色不免染上几分焦急:“您丢了什么?”

寒褚黎默了片刻,没想到商临如此耿直,让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一个谎要用多个慌去圆,偏偏寒褚黎对身外之物从不上心,皇帝赏赐给他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他得了要么随手丢在寝殿吃灰,要么直接赏人,从没在意过自己真正有过什么。

商临这一问,让他一时有些难以回答。

商临还在顾自着急:“可是前日陛下新赏的百宝如意紫檀锦盒?还是昨儿个您带回来的碧玉蚕丝多彩锦缎?亦或是那件青花缠枝绕香炉?这些都是顶顶珍贵的东西,不知您丢了那样?”

寒褚黎听着商临报菜名般流利报出那些宝物的名字,他却一件也没记住,舔了舔唇,敷衍道:“对,就是那个什么香炉!”

闻言,商临短暂愣了片刻,然后大惊失色:“姓沈的竟拿走了那件香炉!那可是先太后的遗物,陛下当年向先太后讨要都没要到,反而给您做了新春贺礼。这可是皇室独一份恩宠,万万丢不得啊!”

“是么……”寒褚黎摸了摸鼻尖,他记得自己与先太后关系不算亲近,对此已完全没有印象了……

商临语速加快,与之前判若两人:“殿下,那姓沈的如此可恶,就算您没有诏令,也合该去教训他一番。就算是陛下听闻,也不会怪罪您的。”

寒褚黎颔首:“自然,你能这么想便好。速去备车,我要在午膳之前赶到闲庭阁,叫沈墨辞饿着肚子挨揍!”

“是。”

商临抱拳略施一礼,然后火急火燎前去马棚。

闲庭阁位于京郊闲庭山半山腰,离给赋司不远。寒褚黎三人驾车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闲庭山下。

闲庭阁有内外两扇门,外门设于山下,气势恢宏。有两位看门弟子倚在刻有盘龙纹的石柱上,百无聊赖打着哈欠。

见到给赋司的车马,似没骨头的二人瞬间站直了身子,神情变得紧张且严肃。

他二人虽是地位低下的看门弟子,然闲庭阁作为江湖所有给赋者的庇护所,阁内诸人皆有异能,即使是门童也不可小觑。

寒褚黎撩起车帘,见那二人已有进攻之势。放下帘子,朝商临微微抬了抬下巴。

无论他们有如何强大的异能,在寒褚黎眼中都完全不够看。他若出手,这两名小弟子定然小命难保。

寒褚黎无意伤害无辜者,示意商临下车,用手刀干脆利落劈晕二人,接着驾车朝山上驶去。

闲庭山平缓,还有先人开凿的平坦又宽敞的山路,一般马车皆能在山中平稳驾驶。

不出两刻钟,马车便到了闲庭阁内门外。

外门修得大气磅礴,内门却文秀得多,两扇红酸枝雕花木门虚虚掩着,似是知道有客将至。

许是快到午膳时间,大门虽紧闭,门口却无人把守。

红酸枝价值不菲,寒褚黎却毫不客气一脚踹开,雄赳赳气昂昂迈入闲庭阁,刚想喊人将他们阁主叫出来,却不料门内依旧空无一人。

即使是午膳时间,阁内也不至于空旷至此。

阿乙跟在他身后,亦是一脸懵逼:“殿下,咋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寒褚黎嗤了声:“沈墨辞智多近妖,必是猜到我要来找他,提前带着阁内弟子躲了起来。但他必不会跑太远,一定就藏在闲庭阁内。山不就我我就山。走,我们进去找他。”

闲庭山地势平缓,闲庭阁内建筑却起伏错落。沈墨辞沉默地站在地势最高的揽星塔顶,将一切尽收眼底。

直到寒褚黎入了闲庭阁,他才悠悠然对身侧之人开口:“本座今日才发现,寒褚黎竟这般小只。”

一旁的人木着脸开口,声音毫无起伏:“六殿下不矮,只是被身边侍从衬得格外娇小罢了。”

沈墨辞看着比阿乙矮两个头,身量比阿乙小三圈的寒褚黎,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原策:“据说六殿下喜欢带阿乙出门,是觉得他身材高大,好撑场面。至于会不会将六殿下衬得更矮……六殿下自己看不到,估计从未察觉这个问题。”

沈墨辞哼笑。

寒褚黎本就长了张白净漂亮的脸,宛若小兽般惹人怜爱。

加上这副单薄的身形,让人看了格外想欺负。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寒褚黎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阁内弟子可安置好了?”沈墨辞问。

原策:“安置好了。属下都将他们藏到了密室中,那密室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但足以遮掩耳目。只可惜山下那两个小门童太执拗,不肯听劝执意要去守门,他们拦不住六殿下,肯定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沈墨辞:“无妨,寒褚黎不会伤他二人性命。”

原策:“是了,六殿下只对您的性命感兴趣。所以属下劝您还是躲起来为好,整个闲庭阁属您现在最危险。”

沈墨辞睨他一眼:“本座会怕他?”

原策低头,面色却不改:“六殿下拥有天底下最强悍的异能,属下认为,您不是他的对手。”

沈墨辞知他说的是心里话,额角微不可察一抽,微抬起下巴道:“你不了解寒褚黎,本座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寒褚黎虽讨厌,但他向来不屑拿异能欺负人。他能拿本座如何?”

原策:“即使六殿下不能拿您怎样,他那两名下属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可不像六殿下般心软。”

“那两只跟屁虫确实讨厌……”沈墨辞轻轻眨了下眼,如鸦羽般的长睫在眼底铺下一层阴影。

“你去拦住那两人,本座亲自去会一会寒褚黎。”

说完,他从七层揽星塔一跃而下,落至下方丈许高的树冠上,踏着层叠冒尖的树梢,朝闲庭阁深处信步跃去。

站在塔顶的原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让阁主顺带把他带下去,便见沈墨辞身影已消失在层林掩映中。

认命般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机关匣子,打开匣子按下按钮,然后顺着楼梯,拾步一级级往楼下走去。

同一时间,刚步入主殿的寒褚黎三人,突然感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原本光滑的地板忽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寒褚黎反应极快,迅速跃至半空中。其余二人躲闪不及,跌落下去。

“喂!商临!阿乙!”

寒褚黎跳下地面,刚想下去捞人,那洞口又赫然合上,地板恢复光滑如镜的原貌,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喂!”寒褚黎一拳砸在地面,试图将地板击穿。然而如沉水般的石制地板纹丝不动,甚至被火焰烧灼后,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寒褚黎蹙了蹙眉,继续挥起拳头朝地面砸去,拳头还没落地,一道熟悉又可恶的声音响起,止住了他的动作。

“别来无恙啊,六殿下。”

沈墨辞从天而降,缓缓落至殿门前。

寒褚黎站起身,眼神冰冷:“沈墨辞你又要耍什么花样?把地板打开。不然,别怪我毁掉整座主殿。”

沈墨辞摊手:“想要通过毁掉主殿的方式打开地下之门吗?本座劝你省省力气。不然除了弄疼你自己,不会有别的收获。”

“为什么?”

沈墨辞轻笑,笑中带着几分嘲弄:“这本座能告诉你?”

主殿地板乃是用沉水石所制,坚不可摧,即使是寒褚黎,也不能轻易将之击碎。

寒褚黎眉眼压低:“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沈墨辞笑意愈深:“自然不会,本座叫原策前去招待他们,以闲庭阁待客之道,若客人不主动惹事,我们自然以上宾之礼相待。”

寒褚黎知道沈墨辞没安好心,叫原策前去,三人肯定免不了大打一场。

沈墨辞见他一门心思记挂别人,不由挑眉:“与其担心别人,小殿下不如担心担心自己。闲庭阁向来没有叫朝廷中人擅闯的道理。”

寒褚黎冷道:“今日不为公事,只为私仇。若你识相,乖乖叫我揍一顿,待我消气,此事便了了。”

沈墨辞佯装讶异:“不知本座哪里得罪了小殿下?”

寒褚黎见他明知故问,怒上心头:“别跟我装傻,你做了什么自己很清楚!”

沈墨辞望着他脸上还未弄干净的墨印,努力憋笑,好整以暇道:“在下愚钝,还请小殿下明示。”

“你——”

寒褚黎被噎得说不出话,沈墨辞敢在他脸上画王八,便笃定他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而被压那件事太过羞耻,他又开不了口。

没有借口便上门挑事,便是他理亏。即使揍了人,也落人话柄。

他又不能拿搪塞商临的理由糊弄沈墨辞,想到皇兄沉怒的双眼,寒褚黎顿感头大。

沈墨辞却怡然道:“本座昨日确实去了趟给赋司,你若想找本座麻烦,有这一个借口便够了。但你说不出本座去过给赋司的证据,只要本座不承认,你就拿本座没辙。”

说白了,还是想听寒褚黎亲口承认他留下的杰作。

寒褚黎被他一激,便想破罐子破摔,把人打了再说。

火焰刚自掌心冒出,他却忽然一个激灵,想到更深一层。

沈墨辞冒大风险独闯给赋司,难道只为了羞辱他一番吗?

若不慎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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