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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公主而言,举荐人才,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即便女匠不言,待出海后,也会有人将简伏丹的名字记录在册,因此比起其它的,纳兰茗竟然会做这种利人不利己之事,反倒比较惊人一些。
四位伴读中,杨矢可以直接忽略,余下的这三位,了了自己心里头有杆秤。
刘敬诺为人赤诚,好奇心重,陶澜虽架子大,又过于讲究,本质上却聪慧善良,惟独纳兰茗,小小年纪心思便已极重,这样的人,用好了是一把锋利的刀,用不好便会损伤惨重。
因为她心里既无信念,亦无良善,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若非如今年幼,尚且稚嫩,待她自由生长个几年,说不得要成为怎样一个人物。
她既不为家,也不为国,什么情感都看得很淡,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能毫不犹豫送旁人入火坑,跟这种人交往,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她很可能表面上同你亲近,背地里却下死手,绝不会给你翻身的机会。
小公主不傻了之后,伴读中她最喜欢的是刘敬诺,因为现在能够离了了远一些,她时常跟着刘敬诺到处溜达,对陶澜的态度也不错,但纳兰茗,小公主曾向了了直言不喜欢。
了了却说,纳兰茗是个怎样的人根本不重要,因为她从一开始也不是要与纳兰茗交朋友。
这个人足够聪明也足够狠心,不仅是对旁人狠心,对她自己也是一样,最关键的是,纳兰茗很会审时度势,只要帝王在,或是只要了了在,她便会本本分分地做一位权臣,当能够压制她的人不在时,那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但那又怎样呢?这江山姓姚的女人能坐?姓纳兰的女人便不能坐?
小公主很是被这一番言论惊呆,她张着嘴,艰难地问:“难道你不是要支持圣上的吗?我阿姐说的那些话,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了了很平静地回答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皇权注定走向灭亡,没有哪个朝代真能千秋万载。只要皇帝不是男人,那是哪个女人,了了并不在意。
小公主在空中气得直跺脚,她愤愤地瞪着了了,半晌撂下一句我看错你了,说完转身便飘得无影无踪。
女匠、纳兰茗以及了了就简伏丹的讨论,简伏丹本人并不知晓,由于时间有限,她每日都早早到
来再很晚离去。给她打下手的女匠曾建议她直接留宿至于家中长辈她们可以派人去帮忙照料结果简伏丹拒绝了无论女匠如何劝说都不行。
她似乎是个很固执的人。
即便是为了她好能够让她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减少琐事她也不愿意。
“我可以自己来劳您费心了我不会耽误活的。”
不管怎么劝简伏丹都是这个回答。
连好脾气的女匠都感叹她是个犟驴脑子一根筋完全说不通。
因为还未到出海日船上诸人被允许自由行动刘敬诺反正已经玩疯了她觉得大海比西北有趣得多还像模像样学人家赶海陶澜也被她带得没了郡主威仪毕竟在海边玩耍难免弄湿衣衫她现在连裤腿都敢挽到膝盖的部位!
这一幕要是被王府中人看见怕不是能直接晕过去。
本来离京时陶澜收拾了一大堆行李把她最喜欢的十几套罗裙全塞进包裹这十几套衣服便要配十几套不同的首饰后来被了了威胁说要带这么多就别跟着才委屈巴巴的全放回王府。
出来后才知道真要像在京中那般打扮真真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干啥都不方便又没人伺候高贵的宗室郡主如今都得自己倒水洗脸洗脚了。
比起玩得忘我的两人纳兰茗更多的还是在自己的房间读书喝茶再不然便是在甲板上眺望这几日她多了个新爱好那就是参与到了简伏丹的工作中因着自己一窍不通纳兰茗从不贸然开口只安静看着。
与其说她是对改造船只感兴趣不如说她是对简伏丹这个人感兴趣。
纳兰一族枝繁叶茂光是叫得出名字的姐妹就有数十人之多这还没算上旁支能在一众姐妹中脱颖而出入了纳兰珊的眼纳兰茗自有其过人之处。
她不仅冰雪聪明还很擅长察言观色府中有几个姐妹常常酸她她也不以为意。
有什么好看不惯她的她还得绞尽脑汁的讨好曾祖父兄弟们哪怕是庶出的兄弟们无需恳求
简伏丹接连被纳兰茗用平静又诡异的目光盯了三四天回回都后背发凉但人家一不出声打扰二没有表现出敌意纯粹是好奇围观她又能说什
么?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十天左右眼见再有个两三日便能完成纳兰茗终于主动同简伏丹说了话。
这日简伏丹完成了活正收拾着自己的小箱子。
器具分门别类按照大小一一放好箱子就放在船上否则每日来来去去都拎着过于显眼也容易被简朴荣发现。
好在她平日也是这样早出晚归的养家糊口才没让简朴荣瞧出什么来。
“要回去了么?”
刚站起身的简伏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哆嗦大多数时候她都尽量避免与人对视因此很快低下头来轻轻应声。
“我送你下去吧。”
简伏丹没拒绝也不擅长拒绝
有纳兰茗相送便用不着别人了简伏丹原本想着顶了天送下船没想到纳兰茗竟一路跟随眼见将要走到码头集市处简伏丹停下脚步原地不动。
纳兰茗:“怎么不走了?”
简伏丹低头不语。
纳兰茗是个极有耐心之人这些天对简伏丹的观察让她基本上已经确认了这个女孩的真实脾性于是笑了笑很是开门见山地说:“我可以帮你解决麻烦。”
简伏丹的手蓦地抓紧背篓她当作没听见准备去买点便宜的海货晚上回去烧了吃。
船上提供一日三餐但简伏丹只吃中午一顿早晚必定回家。
纳兰茗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如同散步一般等简伏丹买好了东西逐渐走到人少之处她才再次道:“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这是只属于你我的秘密。”
简伏丹更不想搭理她两人一开始并着肩走但在纳兰茗发表了一些危险言论后简伏丹就加快了步伐两人变成了一前一后。
“没必要这样紧张吧你不也很想除掉他吗?还是说心里那点道德感仍旧挥之不去?”
简伏丹猛然站住她的两只手都用力抓着背篓的两边肩带这时候若是有熟悉她的人看见必然会惊讶不已这是那个胆小口拙总是躲着人走的简伏丹?
她看起来简直像是一条毒蛇。
简伏丹维持着原地站的姿势稍微侧了下头语气还是显
得平淡老实:“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吧?”纳兰茗缓缓跟上,等与她站齐时停下脚步,声音与平日里一样轻柔:“你一定忍得很辛苦吧?这种感觉我能理解。”
她拼命讨好曾祖父,在父亲面前做足乖顺模样时,面上是笑的,眼睛是弯的,手上动作也温柔,但她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给曾祖父端茶送水时,很想要不管不顾地将滚烫的茶水泼到他老人家脸上,给父亲按头捶肩时,眼睛总是盯着书桌上沉重的砚台,想着若是突然举起来砸向后脑会怎么样呢?
就连抚摸曾祖母养得可爱狸奴时,纳兰茗都幻想过一把掐住狸奴的脖子,看它喘不过气垂死挣扎的模样。
恶意就是这样在她心头一点一点堆积,越是表现得完美,内心的阴暗面就越大,只不过她会克制,不许自己去做幻想中的事。
纳兰茗从简伏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明明有着无与伦比的才能,却无从施展,被迫跟个双腿残疾性情暴躁,甚至对她非打即骂的老头相依为命,照料他的衣食住行,还要全盘接受来自他的精神打压——在女匠看来,简伏丹是因为放心不下家中祖父,才不愿接受她的举荐,也不愿留宿大船,每日都要归家亲自照顾祖父,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孝子贤孙。
但同样的事情纳兰茗却是另一种看法。
她觉得简伏丹如此做,只是为了压抑内心深处的“恶”,以此来增加自己的道德感。
“简朴荣完全是个人生的破坏者,那种人活着不存在任何价值,甚至会拖你的后腿。”
纳兰茗柔声说着,“所以我可以帮你,这样既不会脏了你的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届时你无论是留在晴水府,还是去到旁处,都能一飞冲天,从此告别这落魄无趣的人生。”
“我想,这样的可能,你一定不止一次幻想过吧?”
“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不呢?”
纳兰茗没打算一次就将简伏丹说服,她只需要这个女孩内心产生动摇,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变坏的,底线这种东西,退让的多了,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过了许久,简伏丹抬头看向纳兰茗。
去掉白日里的老实与笨拙,这双眼睛同样乌黑明亮,又夹杂着迷惘。
纳兰
茗冲她笑,只要纳兰茗愿意,她可以是世上最亲切最友善的人,与纳兰茗四目相对,会让被她注视的人产生一种错觉——她是真心想要帮助我,真心为我考虑的。
随后简伏丹一句话没说,快速往前走,连头都没回。
纳兰茗也没追,她低头轻笑,连鼻间嗅到的腥咸海风,似乎都没那么讨厌了。
她果然还是当不成赤子之心的好人,这世上可没人值得她损失自己的利益。
谁知刚回到船上,便有人前来告知公主传召。
纳兰茗一如以往对了了恭敬有加,从她身上无论是礼数还是气度,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她看似恭顺,心里却在思考公主为何传召自己。
不等纳兰茗想个明白,公主的声音已从头顶传来。
“别太过分。”
纳兰茗微笑回答:“恕臣不懂殿下的意思。”
了了看着这个年纪不大,心思却比成人更为深沉的女孩,平心而论,比起一味奉献为爱痴狂的蠢人,她更欣赏纳兰茗这种利益至上的家伙,只考虑自己也不算错,但放任纳兰茗这样下去而不干涉,恐怕最终她们之中便只能活一个。
她不讨厌她,并且觉得纳兰茗有很大的潜力,因此不怎么想看她自寻死路。
“我不需要你怎样光明磊落。”
没想到公主说了这么一句话的纳兰茗一怔。
“但你最好记住,我是你颈上悬而未落的刀。”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纳兰茗神色未变,依旧恭敬道:“是。”
她在这位公主身上,感受到了比当初拜见帝王时更为危险的气势,纳兰茗一向认为自己是世上第一聪明人,因此了了的威胁非但没有让她恐惧,反倒叫她有种踩着丝线停在半空的兴奋感。
“不过殿下,我应该没有做得很过分吧?”
纳兰茗神态亲近地同了了说话,“我只是跟简伏丹说了几句话,倘若几句话就能说得她改变心念,那也不应当是我的责任,是她心里本就这样想,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弱者确实很可怜,也很需要保护,但如果不凭借外力便无法自立,被人吃掉也是很正常的吧?”
了了抬眼看她,纳兰茗忍着畏惧同了了对视,脸上的笑容坚持不变。
她们注定不可
能成为朋友,甚至彼此间连些许温情都难存在,但这两人谁都不想改变。
谈话无疾而终,准确来讲这也称不上一场谈话,了了只是警告纳兰茗做事要有分寸,她不希望纳兰茗因恶意变得愚蠢,而被发现后,纳兰茗便再不靠近简伏丹了。
该说的都说了,看简伏丹自己咯。
原以为事情的结果无非两种,一,简伏丹不再伪装,原形毕露,除掉绊脚石从此走入新人生;二,简伏丹遏制住心中恶鬼,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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