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该说你什么好呢?”

方多病看着李相夷,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是啊,该说你什么好。”

笛飞声也掠眼李相夷,话却对着大的夹针夹刺。

语毕,两人一前一后往莲花楼去了。

不是……关自己什么事?

李莲花憋着口不上不下的气,原地站了好一会。

而后,他指着李相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李相夷担着三个人的怒火和无奈,又有些不明所以。

他瞄着李莲花,断断续续道,“那……那不说了?”

李莲花摇摇头,还真就不说了。

一甩手,也往莲花楼去了。

李相夷落在后面,拽着想要跟上去的狐狸精,愁苦地喃喃。

“狐狸精,你说,我今晚会被赶去睡狗窝吗?”

狐狸精自然不得而知,只闷叫两声。

李相夷摸了它两把,似在商量。

“今天晚上,你不要睡李莲花床边,去睡狗窝好不好?”

狗去睡了,占掉地方,也就轮不上他了。

狐狸精晃了晃脑袋,仿佛在说,绝无可能。

李相夷仰天长叹,把行李往肩上送了送,就小跑着追上去了。

莲花楼,白雪皑皑。

楼内,生着暖烘烘的炉子,但比外面的雪还要凄凉。

那些在鹤城屯的食物,早在来京城的路上,就吃得差不多了。

肉是没有的,米平时用竹筒量,如今只剩半筒不到,压根不够那么多人吃。

烧出来,四人一狗,各能分小半碗白米饭。

配菜是九月时种在木箱里的萝卜,还好买的是早熟的种子,能扯几根来吃了。

再有就是陶罐里见底的咸菜,李莲花用勺子刮出来,给每个人匀了点。

他们围坐在桌前,越吃越不是滋味。

狐狸精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伙食了,不免食不下咽。

可到底是肚子战胜了味觉,吃完后将碗舔了三五遍。

原来生活,没有最落魄,只有更落魄。

休息时间,李相夷到底没被赶去狗窝。

方多病和笛飞声睡二楼的床,李莲花睡一楼的床。

他和狐狸精一样,睡地板。

别说,狗窝有茅草,倒比地板要软和些。

也不知明天会怎样……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慢慢慢慢,裹着被子睡着了。

翌日天明,风雪彻底停了。

天空澄澈高远,看样子,是个好天气。

李莲花破天荒醒得很早,把楼里所有人都闹了起来。

一行人睡眼惺忪,被指挥着,把木箱里的萝卜、小葱、赤根菜等等都拔了出来。

拔完,又得把烂叶坏叶清理干净。

清完,再把丝线剪成段,除萝卜外,一小捆一小捆地捆好。

捆好,菜被分装进竹篮里。

这时,李莲花指指方多病和笛飞声,又指指菜篮。

对李相夷道,“你是想跟他们去表演胸口碎大石,还是跟我去卖菜?”

方多病暗戳戳地,小声撺掇,“你跟我们的话,可以拿大锤砸阿飞。”

“他扛砸。”

笛飞声叉着小臂,横在胸前,闻言横他一眼。

横罢,看向李相夷,“这次换他了。”

方多病不乐了。

笛飞声决定的事,一定会坚如磐石。

他转起脑筋来,要如何让笛飞声再心甘情愿地被砸一次。

李相夷倒是愿意去看热闹,但并没有卖艺的心思。

太丢人了!

卖菜的话,得叫得喊,也丢人。

未来的大侠怎能抛这种头,露这种面?

要抛要露也该是一剑定四海,侠名扬天下,那才潇洒!

他仰头看李莲花,“有第三种选择吗?”

“有啊。”李莲花略微一笑。

“你可以拿着你的空钱袋,去雇你之前说的镖局,让他们送你回云隐山。”

这哪里是第三条路,这分明是走投无路。

艰难抉择一番后,李相夷决定去卖菜。

瞅李莲花拣菜那熟练的手法,想必是经验丰富,用不着他帮什么忙,兴许打打下手就行了。

于是乎,一行人出了门,狐狸精留在莲花楼里看家。

方多病扛着大锤,笛飞声搬着不知哪里弄来的巨石。

李莲花和李相夷拎着满当当的菜。

卖艺的和卖菜的,就这样并排走到街巷上去,组成一幅诡异又和谐的画卷。

“叫啊。”

分开后,李莲花领着李相夷寻了个人多的地。

置下菜篮后,就靠到一边的告示栏上。

距离不远不近,这样,就没人以为他压榨小孩了。

“我?”李相夷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

他万万没想到,李莲花会如此干脆地当甩手掌柜。

“那不然呢。”李莲花理所当然道。

说罢,他偏过头去,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李相夷郁闷地呆站着,惶惑无措。

他向来如鱼得水,在武艺上,在生活上。

因为武艺上师父说他有天分,一学就会。

生活上则有人照顾,从不必面临苦涩和憋屈。

可自从下山跟着李莲花他们后,有很多事情似乎都被打破了。

他被逼着压着,去重新认识生活,重新体味生活。

就像现在,没有钱了,需要来赚钱。

他并不喜欢这样,可偏偏又挑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十岁的李相夷,被三十岁的李莲花弄得乌烟瘴气。

同样的,也隐隐焕然一新。

他终是鼓起勇气,叫了出来。

“卖菜了,卖菜了……”

他叫了,又没完全叫,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李莲花一笑,很快收住。

“你这么小声,又死气沉沉的,菜也不知道如何,谁会来买你的?”

李相夷瞪他一眼。

转念一忖,这话看似责备,其实是指点。

他用尽一生的力气,把难为情一寸寸压下去。

而后一狠心,挤出个开朗的笑。

手举到嘴边,作喇叭状。

“各位哥哥姐姐,叔伯婶子,卖菜了,卖菜了!”

“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卖新鲜的蔬菜了!”

这一嚎,很快就有人涌了上来,拿起菜瞧来看去。

“这个水灵,这个也不错。”

“萝卜多少钱一个?我要两个。”

“赤根呢,多少钱一捆……”

糟了,忘了问了!

李相夷求助地望李莲花,后者一会伸三根指头,一会伸五根指头。

他快速记下,着急忙慌地应答。

“萝卜五钱一个,赤根三钱一捆,小葱两钱……”

答完,他才惊觉,每一样都很便宜。

生活竟是这样便宜的吗……

李莲花过了多少年这样便宜的生活呢……

然而他没功夫想,又有大批人围了过来。

他手忙脚乱,还算错了两次菜钱。

散去一群人后,他一回生二回熟地又叫卖起来。

“卖菜了,卖菜了!”

“萝卜小葱赤根菜,清炒炖肉都可以!”

倒会举一反三了,李莲花心下道。

人群再度蜂拥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还有不少阿姐大娘,瞧他是个白净俊秀的小娃娃,上手掐两把,又摸两把。

他简直防不胜防,避之不及。

“这挑菜就挑菜,别摸我头,长不高的……”

话音被淹没了。

李莲花也不管他,抱臂晃着脚,薅开地上一小圈,又一小圈的雪。

他嘴角含笑,悠游如杨柳春风。

当初看方多病卖菜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如今看自己,心底倒生出许多不同的感觉来。

那个不可一世的李相夷,不用变成李莲花,也是可以卖菜的。

若他十年后,仍无可避免地变成李莲花,想必不会比当初的自己难以过活。

趁着人少下去,他从李相夷那里顺走两文热乎的钱。

“我去对面茶摊喝个茶,你继续。”

也不等李相夷答应,他就迈步过街了。

真就要了碗粗茶,坐在桌前,闲得发慌地喝着。

李相夷不满地撇撇嘴。

说好的一起,怎么就变自己一个人了?

李莲花太过分了!

他心里絮絮叨叨地骂着,片刻后,又被一位客人拉回了神。

约是一个多时辰后,菜篮就空空如也了。

他两臂串着硕大的菜篮,过街去找李莲花。

“卖完了?”李莲花明知故问。

“那是自然!”

他撂下沉甸甸的钱袋,不快被得意占了上风,“我厉害吧?”

李莲花认可地点点头,“嗯,你最厉害。”

李相夷飘飘然地翘起小狐狸尾巴。

“所以啊,”李莲花摘掉他头上的一片菜叶,“下次还是得你来。”

“你这么厉害,不发挥出来,岂不可惜?”

李相夷:“……”

“老狐狸,死狐狸!”他跺着脚嘀嘀咕咕。

“你少背地里骂我啊,”李莲花屈指敲他额头,“别跟方,袁小宝学。”

“哪有师父学徒弟的。”

这话倒对,可一码归一码。

李相夷还是不解气。

李莲花就好心地帮拎过空菜篮,“你也别生气了。”

“好歹挣了这么多钱,今天晚上给你做顿好吃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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