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箭斜斜插入卢河的心脏,对方连遗言都没有留下,生命就悄无声息地从那个微小的洞口淌了出去。

她忽然觉得覆水难收,真的是一个极其写实的成语。

或许是因第二次目睹血案的发生,陆十一竟难得的冷静。

可回头再朝长箭射来的方向望去时,那里除了因风晃动的帷幔外,什么都没有。

兴许是她一直呆站在原地的举动吓坏了沈郁离,他忙伸出手去将她拉到了墙壁死角,陆十一这才回过神来觉得危险——

此刻敌人在暗处,并且身手极好,若是一直站在阳光下,对方随时可以要了他们二人的性命。

沈郁离忽地表情阴沉下去:“我们在这里要多待一会儿了。”

理由无他,小巷尽头不知何时走来几位游女,看到倒地的尸体时,早已尖叫起来。

巷口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再回过神,她与沈郁离已被堵在了小路中央。

这次想来可能确实有些麻烦了。

昨日圣上下旨要求彻查文妃一案,却以夏末赏灯宴宫规森严为由封锁消息,今日沈郁离与她出宫还特意隐藏了真实身份,恐怕就是为了不在后宫里传出什么惹人惶恐不安的事端。

现下被人这么一围,若是有以往见过她与沈郁离的人在,恐怕后宫出事的猜测会不胫而走。

难道凶手就是瞅准了这点吗?难道对方也是宫里的人才会故意留他们一命吗?

不,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先下结论。

之前公检法司联合来校宣讲刑事侦查课时,某位教授特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

一定只是巧合。

想到这里,陆十一深呼吸一口气,往旁侧瞧去时,沈郁离倒是冷静。

他缓步重新从阴影下走出,脸上的表情已再看不出一丝惊慌。

不过她也不敢确定到底他有没有慌张过,方才拉着她躲在死角时对方眼神里流淌出的情愫,说不定只是她自身恐惧的移情罢了。

石墙外侧伸出一株枝丫,人群嘈杂正对着沈郁离和陆十一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是为情杀?”

“怎么可能?你看那竖子像是有钱去玩女人的类型吗?”

“那就是索债?这样的话就没意思了啊。”

她有些无奈,恐怕现在都不需要知道她们的身份,也有了造谣的趋势。

陆十一听得火大,刚想说些什么时,墙后花楼上正巧倾洒出一阵清冷的弦音,人群瞬间安静不少,同时纷纷从两侧避让出了一条小路。

小路尽头,一位鬓间飞雪的中年女人紧锁着眉头朝二人的位置走来:“怎么回事?谁家的小奴,都敢来我的地盘上闹事了?”

“柳妈妈,他们二位好像都是宫里的人。”旁边刚才还在造谣的男人似乎认出了陆十一身上的官服,小声提醒了一句。

被唤作柳妈妈的女人冷哼了一声,嘴角淬了漫不经心的笑意,打眼将目光先落到了陆十一的身上:“宫里人又怎样?观月阁里来来往往的不都是权贵,宫里的小奴,又能比这里人的贱命高贵多少?”

沈郁离侧过身来,挡在了二人中央,他眯了眯眼睛,闻声笑了:“柳妈妈,你许误会了。今日我与宫里的女官来您这里,是为了查卢河贩卖人口一事,并没有想要闹事的意思。”

女人听到沈郁离如此亲切地叫自己,便好整以暇地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眸子上下扫看了沈郁离一眼。

瞧清了面前人的样貌后女人微微一顿,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哎呀,竟然是沈公子?”

陆十一听了这话,没忍住挑起眉来。

哟呵?看来还是熟客?

不知是不是幻觉,总觉得沈郁离看了她一眼。

那柳妈妈倒也明事理,赶忙压低了声音问他:“沈公子一年多没来过我们观月阁了吧?怎么现在去宫里谋了差事?这一年里,我们阁中来了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您……”

沈郁离未答话,因此时正背对着她,陆十一也瞧不清对方的表情。

柳妈妈似乎意识到了对方沉默的缘由,才忙忙止住了嘴:“哎哟,我忘了,不该问的话最好别瞎打听。卢河那区区一条贱命,沈公子想拿走拿走便是,我这就叫人散了。”

“柳妈妈留步,”沈郁离抬眼,笑着望了过去,“方才说了,人不是我们杀的,现在您先遣人报官去吧。”

听到报官,柳妈妈却在原地愣住了,犹豫半晌,眼神在陆十一和沈郁离之间来回瞧看,见陆十一始终一言不发,才敢出声又确认了一遍:“当真要我报官?”

“报吧。”

周围人听了这话,有人害了一声,终于意识到这件事真不是情杀,无聊离开了。

*

到底是烟花柳巷,真报到官府恐怕对自家的生意也会有影响,但沈郁离既然开了口,柳如云也不敢贸然拒绝,和管家商量了一阵,最后竟是叫来了坊间管事的小厮。

见到来的并非官府的人物,沈郁离也不觉得惊讶,两人虽未说话,但彼此间的行礼明显是与这位小厮之前有过照面。

沈掌事作为宦官还来这种荒淫之地,古人的能力真是陆十一不可小觑的。

正当她摇头感慨时,沈郁离趁着小厮检查现场缓步移到她身边,淡淡道:“我不曾来过这里,但我……但我之前的表叔常来观月阁喝酒,每次喝多表叔都会给柳妈妈添麻烦,因此我与这里的人确实都有过泛泛之交。”

“沈掌事为何要向我解释?”她忽然觉得有些意思,勾起嘴角来看向对方。

“的确是怕陆姑娘有所误会。”沈郁离每到关键时刻都会直球,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帷帽下的双眸笑道。

陆十一莫名感觉自己输了,立刻移开目光:“沈掌事尽管信我,我不会与任何人说起今日的。”

围观的群众早已离开大半,日头正好,那小厮虽说是坊间杂职倒也是公事公办,安置好尸体后便要陆十一将刚才的一切重述一遍。

她说完过程,又道:“我方才已观察过,这支长箭质地很轻,箭头处雕刻金蝉的翅膀,箭羽也有所不同,从长箭射来的方位追望过去,凶手应该就是从这花楼里行的凶。”

陆十一挽起长袖,回眸遥指小巷边那栋三层楼阁。

被叫来断案的小厮听了这话又细细查看了一遍她所提到的细节,见一切都对得上,便要柳妈妈将今日观月阁的接客记录拿出。

柳如云一听这话,面露难色:“说来沈公子可能不信,但我这观月阁您也是知道的,未正时刻才会叫人进场,白日里只有大厅的茶舍开放,二楼以上的区域到了戌时才会叫人踏足。现在不过是午时刚过不久,楼内并无客人啊。”

沈郁离乌黑的眸子直直望向对方,柳如云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

陆十一也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可却无法判断常年在这谎言和真相混杂的世界里的人说的是否是真话。

旁侧的小厮沉默良久,站在卢河尸体旁往观月阁的方向细细张望去。

这花楼与坊间其他花楼大有不同,虽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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