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鸢回身一望,扯住衣袍的是一个十分静秀的垂髫稚童,穿着云红起花簇团圆领小袍,项上挂着金螭璎珞,蹬着白缎小朝靴,身后跟着两名厉色的带刀护卫,一看便是权贵世家的小公子,是她不能轻易得罪的对象。

祝子鸢撩起道袍身子刚一动,两名侍卫立马手覆腰间刀柄,蓄势待发。

侍卫看起来训练有素,祝子鸢抓着道袍的手一顿,随后缓缓蹲下,眉眼弯弯,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力。

莹润肌骨的小公子抬起白嫩的小手,示意护卫后退。

祝子鸢看着眼前的小公子并不像是要为难她,便与他平视而语:“小公子是想买木作吗?可是小道今日所制木作皆售空了,小公子若是喜欢,我回去后用梨花木给小公子做几个佳品,过两日给公子府上送过去,可好?”

小公子并未回复祝子鸢,他眨了眨那双与年纪格格不入过于沉静的眸子,视线落在了祝子鸢隐藏在腰间却不小心露出一角的那把改造小弓弩上。

祝子鸢心下一惊,悄悄将露出的弓弩边又塞了回去,察觉到那小公子是想要自己的弓弩,祝子鸢试图转换他的注意力道:“小公子喜欢孙悟空还是哪吒,还是想要新的木偶?我下次还准备做小白龙,给小公子都各做一个如何?”

那世家小公子依旧是沉默不语,这下祝子鸢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若是换成小以清,此刻早已手舞足蹈应声叫好。

许久,小公子伸出食指,精准指向了祝子鸢藏着弓弩的腰带,看得出来他是铁了心要那弓弩。

“这个弓弩虽然不能装箭,但也是十分危险的,容易造成误伤,若是伤到小公子就不好了,不适合小公子玩。”祝子鸢温声劝导。

但那小公子嘴角忽然抿了抿,眼眶泛红,透着失望,仿佛下一秒就会泫然落泪,身后的护卫察觉异常,往前一步。

若他真哭了,得罪了权贵的祝子鸢今儿绝对别想回山了,指不定小命都不保。

祝子鸢审时度势,又见他似乎真的十分喜欢这小弓弩,立刻将弓弩递了过去道:“这把弓弩就当我送给小公子了,但我希望小公子将这把弓弩用作防身,切勿当作普通玩具玩耍,也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世家小公子点了点头接过弓弩,原本漆黑的墨眸瞬间乌云退散,多了一分稚子该有的喜色,他这才开了声,低低道了二字:“谢谢。”

然后转身离去。

一名护卫解下腰间的钱袋,直接将钱袋丢到了祝子鸢怀中,跟上了那小公子。

几人一走,祝子鸢深呼一口,心道还好发现她武器的是个少不更事的稚童,应该只是把弓弩当成了好玩的玩具而已。也幸好她这把弓弩形式简单,寻常世家中人应该看不出其中机关门道的特别之处,只会以为是普通弓弩,总不会那么巧那么倒霉正好遇到行家吧!

想到这祝子鸢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购置了够用大把个月的柴米油盐,还顺便给馋嘴的小以清带了桂花酥等甜点,美滋滋回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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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沉沉,雷声大作,马蹄声一路由南至北纷至而来,踏碎冷雨,最后息于灯火通明的北轩王府前。

“吁~”

通体乌黑的踏雪乌骓驹马背上跃下一个英姿勃发的男子,一身金鳞铁甲覆着紫金袍,胸前悬着明光护心镜,腰系狻猊头腹吞,手握着一把三尺七寸苗刀,在烛火照耀下,银光闪闪。

守门的护卫一看立马弯腰行礼,随后向府内通传:“严指挥使觐见!”

铠甲沁着冰冷的雨水,严彧对护卫们微微颔首,剑眉星目的脸上是一贯风华明媚的笑意,丝毫没有将领之人该有的戾气。

严彧一路穿过前厅,绕过庭院,来不及抖落身上的雨水,便进了悬坠白纱灯笼,明光煜煜的琉璃阁。

琉璃阁内檀香袅袅,驱散了冷夜带来的寒气,凤纹透雕的罗汉榻上摆着一方棋几,榻上二人正执棋子对弈。

手执白棋的那人白衣覆身,气质儒雅,缓缓摇着手中白骨松竹折扇,手中的棋子悬在棋盘之上许久,迟迟不曾落下。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则是一手半撑着下颌,另一手纤长的手指拨弄着棋子,好整以暇地盯着白棋男子道:“江策,我这黑棋都被你吃得寥寥无几了,你不想早点落子结束这盘棋么?”

“不是策不想落子,而是策无处可落子,这盘棋是策输给王爷了。”

棋盘上黑棋寥寥无几,看似被逼入死局,实则如洞中毒蛇,蓄势待发,只待白棋一落,便能成直捣之势,将白棋吞吃殆尽。

黑棋之主萧无衍眸光微眯,摩挲着棋子道:“我这棋藏得再深,也总是瞒不过你。”

江策悠然笑道:“但策技不如人,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白衣江策原本只是一介平民书生,在乱世中被萧无衍所救,与严彧一路跟着萧无衍征战讨伐,出了不少计谋。

萧无衍被封为藩王后,直接提拔江策担任北轩王府长吏司长史,掌王府大小政令,而严彧则任护卫军指挥使,统管五军营兵马精锐,二人堪称萧无衍的左膀右臂,人称左白衣,右黑虎。

江策话音刚落,严彧正好迈入内阁,一见萧无衍,严彧便下跪禀报:“开封探子传来急报,朝廷昨夜派左军都督李意率兵突袭开封南瑾王府,连夜捉拿南瑾王,将南瑾王及其家眷悉数押解回京,今日南瑾王已被下令贬为庶人,全家流放南蛮之地。”

南瑾王是先帝第二子,受封开封,与新帝萧允乃是一母同胞,一夜之间却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流放。

像是早已预料到了开封之事,江策面色无波道:“先帝立七子为七州藩王,本意是希望藩王同心辅政,助力新帝以安国土,可新帝登基不久,不先安内攘外反先急于削藩,迫害各王。”

江策接着道:“先是拿山西燕成王开刀,逼得燕成王自尽身亡以保全家老小,这次竟是不顾血脉亲情,捉拿同胞南谨王,流放自家手足,咱们这位新帝,为了一己野心,又要挑起新的战火纷争。”

萧无衍略抬手示意严彧起身。

严彧落座到檀木之座,脸上的笑意散的无影无踪,愤慨道:“就算新帝是忌惮各王兵权,但只要新帝一声令下,各王也不是不愿交出精兵,可他未免手段太过歹毒,直把人往死里逼,可怜燕成王、南谨王与我们王爷一样,都是随先帝戎马沙场冲锋陷阵的龙虎英王,竟落了这样的下场。”

萧无衍指尖慢悠悠地划过冰润的棋子,将黑棋不紧不慢地收回棋奁后道:“没有先打通燕成王南谨王二位兄长的封地,我这位好弟弟如何派兵长驱北疆进入北平?他这是敲山震虎,意在取本王项上首级呢。”

他的嗓音清润,悠悠扬扬,话里一语道破了萧允这些日子所行之事的意图。

燕成王领地毗邻北轩王封地西部,而南谨王封地则紧挨封地南部,新帝处决完两位藩王派新兵接管这两个地方,成倚角之势夹围北平。

若非萧无衍的五军营带甲十万,革车九千,兵士又皆是骁勇善战的精兵,以一当百,恐萧允早就一声令下围攻北平了。

“燕成王、南谨王与王爷是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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