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才院的门生大约有六七百人,从官家子弟到皇室宗亲,分为三个不同的时间段进行授课。

其中,巳时到未时,为从二品以上的官家子弟与圣上膝下未及冠的皇子,而申时到酉时,为从四品到正三品的官家子弟、皇亲国戚与王公贵族,最后是卯时到辰时,为从六品到正五品的官家子弟。

是日,将宋夫人送走后,六一盘腿坐在柳悬身旁的棋桌上,总是一阵唉声叹气,又自顾自地发呆。

柳悬正坐在庭院里晒天阳,手里拿了一本《太白阴经》,偶尔翻上一页。

“府中可有何消息?”

在六一又一次捧住脑袋,直直望向他家公子,露出一脸惆怅的表情后,柳悬还是没忍住,向他发问了。

“夫人来瞧公子时,我偷偷向绵儿姐姐打听了,公子你猜怎么着?”六一突然扒拉住柳悬的轮椅,凑到柳悬跟前,神秘兮兮,用一种惊恐中带有几分震撼的眼神直逼柳悬。

柳悬的食指轻点六一的额头上,将六一推坐回去,半点没有被他恐吓到的样子:“有话好好说。”

六一见他家公子不太搭理他,兴致缺缺,果真就乖乖坐了回去,索然无味道:“说是,前几日将军将少将军传至书房,少将军与将军相谈甚欢,将军不止没罚少将军,还......”

说着,六一故意停顿了一下,余光若有似无地瞟过柳悬。

柳悬有些无奈,他也不记得六一这个小家伙,是从哪里学来的说话风格,总是一惊一乍,还老喜欢吊旁人的胃口。

“说话这般磕磕巴巴,往后定不能再让你去听书了。”柳悬向来不会迎合他的小把戏,合上书卷,在六一的脑门上轻敲了一下。

六一假装“哎哟”一声,捂住脑门,紧接着说:“宋将军让少将军自己想法子讨你开心后,再亲自将你接回去。”

在柳悬又要敲他脑门前,六一向后缩了一大截,朝柳悬吐了吐舌头,满脸写着“我不服气”四个大字,一说完,就转头跑远了。

“公子,少将军没被罚,你怎么瞧上去一点也不急呀?!”在旁捣药的轻红也听明白了六一刚说的话。

轻红想到她家公子那日为了让宋旌落入圈套,也尝尝苦头,冒着险,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自己还跟着宋旌一起落了水、遭了罪,结果宋言章跟宋旌不仅相处融洽,关系居然还有所缓和,她就显得比柳悬还要发愁。

柳悬将书放进椅背上的书兜里,又捋平衣服上的每一块褶皱,正了正衣冠,老神在在道:“我为何要急?”

“少将军呀!”轻红的情绪激昂,连带着说话时的声调都上扬了几分,“少将军以前明明是那样一个藏不住自己心思与喜恶的人,如今却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轻红手里“哒哒哒”,急促地敲打起罐里的药材,一颗小小的脑子也跟着一块儿,快速地运转起来,“公子,你不觉得少将军近来很是奇怪吗?”

“少将军以前最是不服将军”轻红一边回忆过去,一边仔细分析:“当初刚进府那段时间,两人见面不是吵,就是打,现在居然也能坐在一块儿好好说话?那要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们不就......公子真的就一点不担心吗?”

轻红想起他们与柳悬从进将军府以来做过的那些坑害宋旌的事,再想到宋旌与宋言章如果父慈子孝后,万一宋旌哪天脑子一抽抽,就跑去找宋言章控诉他这些年从柳悬这儿遭受的委屈,那......

“担心又有何用?”柳悬当然能明白轻红未明说的话。

他其实不在意宋旌会不会把他的本来面目告诉给任何人,因为他有能力让宋旌的话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他也相信不论他是怎样的人,只要他是柳行舟唯一的儿子,宋言章就不可能让他离开将军府。

末了,柳悬勾起唇角,品尝了一口棋桌上的红茶,双肘轻置在两侧的把手上,笑容和煦,淡然道:“再者,那将军府到底是宋旌的将军府,而我姓柳,不姓宋。”

“公子。”

柳悬刚一放下茶杯,飞雪就闪身至他的身后,按常例,唤了他一声。

“好啦,我该走了。”柳悬揉了揉轻红的发顶,以示安慰,在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轻声提醒道,“待会学博该讲学了。”

轻红面上虽然仍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替柳悬收拾好一会儿要用的书册,并一并交给要护送柳悬去兰馨殿的飞雪。

一路上,青石小径,没什么人打扰。

柳悬安坐在轮椅上,一边由飞雪推着他慢慢向前走,一边思索起最近的事。

还记得那日掉进湖里前,宋旌明明是来找柳悬清算恩怨的,就宋旌当时那副要生吞活剥了他、与他不死不休的样子,为什么仅仅只是落了个水,等两人再上岸时,宋旌就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同一个人,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却像是彻底改头换面了一般,判若两人......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悬想不明白。

那时,突然的变故与本能的恐惧,让柳悬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更分不出心思去在意、观察宋旌那小子的处境。

也正是因为柳悬少了那段有关宋旌入水后的关键性记忆,所以他现在才会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会日日因为宋旌差连松送来的那些奇珍异宝或市井小物而烦心。

“飞雪,你还记得那日宋旌在掉入湖水后,可有何不同寻常之处?”比起苦思冥想,柳悬更倾向于寻找有用的线索,以此来解开心中的疑惑或验证自己的猜想。

飞雪见柳悬一直在沉思,还以为柳悬在思虑轻红方才说的话,却没想到柳悬会突然提起几日前的事。

一时没跟上柳悬的思路,缓了会儿,轻红才郑重道:“之前没仔细想过,公子若要问少将军那日有何不同之处,倒还真有一点”

经柳悬提醒,飞雪还真就想起来了。

“按常理来说,少将军的水性应当是极好的,公子还记得两年前,少将军与何三公子被迫带你一起去郊外的野湖上游船,你看不惯少将军,故意纵着轮椅向前,将那时正悬在沿上帮何家表妹摘莲蓬的少将军给挤下船去,而少将军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猛子就翻出水面,一跃上船。”

飞雪一本正经地描述起柳悬当年做过的坏事,将她当年所见的细节毫无掩饰地还原出来,听得柳悬面色一红。

“我记得那日落水后,少将军本该有所反应,可他就像是失了魂一样,约莫有小一柱香的时辰,一动不动,直直向湖底落去,直到他快要触及湖底的淤泥时,他才忽然挥起双臂”

待飞雪说完,柳悬的神色也从最初的镇静变得凝重。

一动不动,失了魂吗?

柳悬更迷惑了,他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当着数人的面,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人偷换成另一个人......

可是......这样离奇的怪事在这个世界上又真是绝无可能的吗?

柳悬也不敢下定论,只是他觉得那样的念头实在太过于荒唐、可笑,以至于他都忍不住腹诽自己“异想天开”。

“公子,轻红还是小女孩心性,公子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方才,飞雪也听出了轻红的话外音,她见柳悬从风斋出来这一路,都在凝眉深思,知道柳悬定是因轻红那句“少将军近来很是奇怪”而烦扰,便破天荒,主动替轻红说了一句私话。

然而,飞雪这句话虽然猜中了重点,但是猜的又不完全正确。

要说柳悬仅仅是困扰于轻红说出那句话之后,之前却没有察觉到宋旌的异常?那也是无稽之谈。

“到此为止,快回去吧。”柳悬没有回应飞雪,他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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