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避开大路,往里找了一处有树遮掩的地方下了马,地上铺了大氅扶着七爷躺下,给他喂了水,用水囊里的水打湿了布巾给七爷擦了头脸,又将湿布巾搭到他的额头,忙活一通后,总算暂缓了热意走高。
玄五和玄四两个去附近寻找村落,剩下的人就原地等着,隔不会儿就要给七爷用湿巾擦一遍,再给他头上布巾重新打湿了换上。
过了约半个时辰,玄五用自己的马套了辆车架回来。
车架是庄户人家套骡车用的,平日又坐人又拉货的,不带车厢,就是车架上铺了几张板子,连个遮盖都没有。
往日谁敢拿这样粗陋的车叫七爷坐,可这会儿四下里都是兵乱,能找来车已是大好,哪有挑挑拣拣的份儿。
就这几块破板子的车架,还是好说歹说花了一两银子买下来的。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玄六急匆匆回来,“前面一处河滩边有人马在歇脚,我靠前听了,说是后面还有另几路的武义军往这边赶。
一个不好就陷在这里了,得赶紧离开这里。”
他话将落,远处隐隐有马嘶声传来,仔细听还有大批人马经过时的踢踏声,想来是河滩歇脚的那队人马又起来往古田城那边赶呢。
“赶紧趁隙离了这里,再拖就要被堵里面做馅儿了。”
七爷抓着额上的湿巾撇掉,支着臂就要坐起来。
“从固县那边绕过去,短时候武义军还顾不到那边儿。”
玄字的齐声应了,再不敢耽搁,这些人忙拿起氅衣又铺到车板儿上,给七爷扶上去躺了。
他偏又不肯了,等冯妙嫦也坐上了车,他朝她伸出手,“扶我靠着些。”
不远处的大路上正过兵呢,冯妙嫦也不敢言语,只好坐过去些让他靠了。
就这么灭了火把于黑暗中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候着那一队人马走出些距离了,这些人才又上马上车,继续向西往固县方向去。
车子套的是玄五的马,车子也是他来赶。
再是良驹,套了车又拉了三个人,也跑不多快,比照先前慢了不少。
玄五不免焦急,虽心疼,还是不断地挥鞭子叫它的坐骑再快着些。
见一向没个怕的玄五都如此,冯妙嫦也跟着慌急起来。
客栈里那几个兵甲朝她扑过来那一幕,这会儿想来还心有余悸,落到乱军之中,只会比那个还不堪。
心不在焉中,给七爷抹脸时,湿巾就盖到了他的口鼻上。
又昏睡过去的七爷被水气激的半睁了眼,“慌什么?且死不了呢!”
冯妙嫦嘴上还不承认,“我没……”
七爷眯眼嗤了一声,“是没,刚那会儿不是一心赴死么,我还当拉不走你呢,怎么又想开了?”
被揭了底儿,冯妙嫦也不装样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又想活了不成么?”
七爷难得附和她,“这就对了,活一遭不易,没赚够下辈子的本钱别想着走。”
匀了口气又道,“嫌慢了就喊黑云过来拉车。”
“黑云这会儿还能听我的么?”冯妙嫦很有自知之明。
七爷撮唇勉强打了个呼哨,声虽弱,黑云耳朵好使,很快就奔了过来。
七爷撑起身朝黑云抬手,“爷这会儿不舒坦,你好生听冯掌柜的话,不许淘气。”
黑云侧头蹭了下七爷的手,又昂头打了两声响鼻,跟着车并排跑起来。
“你来和它说罢。”七爷又无力地靠回来,头倚着冯妙嫦肩膀。
虽不解他为啥要绕这道弯儿,冯妙嫦还是照做了,朝黑云喊话道,“黑云,咱得快些赶路,好带你家七爷瞧大夫,如此你得来拉车呢。”
“哪儿那么些啰嗦……”七爷哼着又合上了眼。
见黑云往跟前靠,知道它是应了拉车,玄五忙压下心里的惊讶停了车,给黑云上了辔头,双马拉着车重新上了路。
玄字的几个面上依旧,心里却都是止不住的惊诧异常。
冯妙嫦不知道,他们却知道刚才七爷的举动意味什么。
七爷那是交代黑云视冯妙嫦如他自己呢,而黑云也没任何不满地应了。
这真的非比寻常,是以往没人能想到的。
他们玄字的九人和西岭可说是七爷最信重的,也没得七爷这样交托过黑云。
还有黑云,马中再没比它还桀骜不驯的了,除了七爷,谁的面子也不带给的。
没人能越过七爷使唤动它,之前它听冯妙嫦的指派要慢就慢的,虽说是为顾着七爷,也够这些人吃惊了。
这会儿它竟应了越过七爷听冯妙嫦的话,让拉车就拉车了。
黑云最灵性不过,定是它察觉了七爷待冯掌柜的不同才会如此。
此情此景,玄字的这帮真没办法不多想。
之前还呛声玄四脑壳灌水瞎想乱编的,玄五这会儿都不那么确定了。
双马拉车,还是黑云这样的千里良驹,马车跑起来竟不比玄四他们的单骑慢。
照这个速度,在前头探路开道的玄六也一直没看到武义军的影子,避开武义军先进入到往固县那条路成了可能。
一帮人刚松了些弦,七爷的烧又开始往高里走,湿布巾子再密着换也不大顶用了,凶险非常。
得到城镇里才有大夫,要差不多午间时才能赶到固县,根本等不到那时候。
且会泽境内很快就会乱成一锅粥,进固县找大夫并不是明智之举。
可由着七爷这么烧下去,保住命脑壳也要坏掉了。
都打马挨过来,瞧了七爷的情形后,一时心急如焚。
冯妙嫦就问,“七爷不是经常起烧,原先都怎么消热的?”
玄五愁眉道,“以前都有大夫看着,几碗药下去,烧不到这样。”
还以为七爷咋也是江湖人,多是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的,不想他竟是一直养尊处优着没遭过罪一样,又是一个想不到。
比起来,自家兄弟姐妹们反倒差了不少。
冯妙嫦还记得,因着母亲不讨祖母的喜欢,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小病小痛的报上去,祖母都不叫喊大夫来。
如此一般的病痛他们都是自己熬好的,一来二去熬得多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就比堂兄弟姐妹们能抗病,到后来一年到头不舒服的时候都很少。
想到这里,她一下记起来,小弟三岁的时候夜里起了大烧,知道报到祖母那里也是让等到天亮,母亲就听了二门上守夜婆子的话用烧酒给小弟擦的身子,没想到还真消了热。
“有烧酒么?”她问道。
“烧刀子行么?”玄四回道。
“越烈越好。”
玄四麻利地解下挂在马上的酒葫芦递过来,“还有半葫芦,够么?”
“够了。”冯妙嫦叫停下车,给七爷扶着躺下,她就要下车,“你们谁上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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