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宁晏礼忽然问到此处,慧儿想起青鸾的嘱托,不由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俯身埋头道:“不,不曾见过……”

宁晏礼眸中神色微凝。

眼前这婢子目光闪躲,分明有所隐瞒。

这婢子是见过她吗?他心中油然生出这样的直觉。

慧儿趴在地上,久不闻宁晏礼开口,心中忐忑至极,怕他不信,又道:“大人,奴婢当真在值夜时听到有人暗中交谈!”

这时,鸦青也在一旁附道:“方才臣已派人查看,漪澜殿偏殿西侧宫墙上,确有可用来传递物品的细洞。”

之后他又压低了声音:“依臣看,这婢子城府不深,大半是不敢说谎的,应是被心机之人利用了。”

他口中所言“心机之人”是谁,二人自然心照不宣,可听到宁晏礼耳中,却莫名腾起一股烦躁。

他瞥了慧儿一眼,又看向鸦青,冷道:“你与她认识?”

“不认识……”鸦青愣道,不知话题怎的扯到自己头上来了。

“既不认识,你怎确定她是被心机之人利用,而非与人合谋?”宁晏礼直视着鸦青,眸光冷冽。

鸦青怔怔回看向他,隐约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只能暂时缄口,转头却见宁晏礼突然撂摆起身,于是又不得不急道:“大人不审了?”

宁晏礼脚步微顿,目光落在慧儿的头顶,“你既信她,便依她所言,去把那军师安排的下毒之人找到。”

鸦青本以为宁晏礼对慧儿有所怀疑,还以为他想对她用刑,却不想他今日的态度竟少见的松动,遂连忙伏手应道:“谨诺,臣这就去安排。”

伏在地上的慧儿这时也慌忙抬起头,她见宁晏礼脸色沉冷,没问几句就要离开,不知过后要如何处置自己,心里一时又慌又怕,几乎带着哭腔道:“大人……奴婢,奴婢还能活吗?”

却不料,只这一句,宁晏礼耳中仿佛被轰隆一声炸响。

他面色倏然僵住,没等反应,下个瞬间一阵强烈的嗡鸣穿透耳廓,殿中的灯火忽然变得愈发晃眼,他下意识眯起双眸,视线里却霎时变成一片灼烈的火海。

宁大人,我还能活吗?

如鬼魅般的话语再次响起,宁晏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身子猛然失控栽倒下去。

“大人!”鸦青陡然大惊,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住,同时大喝道:“快来人!”

话音一落,几个银甲侍卫顿时于外殿涌入。

屠苏率先入内,一眼看见倒在鸦青怀中的宁晏礼,脸色唰然煞白,“大人又昏倒了?”

“快去请霍大人!”鸦青急道。

鹤觞应声,转身就要向御医院急去,却忽闻一道虚弱却仍旧冷硬的声音传来——

“不必……”

鹤觞脚下一滞,愕然回头看去,只见宁晏礼缓缓偏过头,紧拧着眉,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乌黑的鬓角已被冷汗打湿,那如纸的薄唇微微启合:“不必惊动长玉……”

“大人!”屠苏焦急道:“这已经是大人第四次昏倒,不能再硬扛下去了!”

屠苏的声音不小,宁晏礼此时却根本听不真切。

他冷白如玉的脸上已没了半点血色,脑海中不断有纷乱画面闪过,耳中的嗡响愈演愈烈,强烈的眩晕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将目光艰难穿过众人,落在正因惊惧而不住颤抖的慧儿身上。

自己这副模样绝对不能外传。

他缓慢指向慧儿,想要下令将其灭口,然而话未说出,慧儿的脸却在视线里逐渐模糊,转而变成一张毫无生气的清艳面孔。

宁晏礼微微睁大了双眼。

女子静静躺于玉棺之中,断臂下连着由金丝帛锦缝制的假肢,只见他一袭龙纹玄袍立于棺前,漠然挥手命人合棺。

在玉棺盖上的瞬间,他顿觉胸中一窒,口中喷出腥甜血气。

“大人!”众人一拥而上。

.

青鸾刚回到东宫,未入殿门,就听到两声翠鸟鸣啼。

“这季节翠鸟甚多,一会儿我便上去将这几颗歪脖子树上的鸟巢摘了,省得平时打搅殿下午睡。”白芷盯着宫中的梨树叉腰道。

几个宫婢被她这话逗得捂嘴直乐,转头见青鸾回来,纷纷礼道:“随侍。”

白芷回头瞧见青鸾从宫外进来,惊讶道:“随侍何时出去的?”

“太子殿下呢?”青鸾反问道。

白芷道:“殿下方才被凤仪宫来人喊去了,说是太后娘娘回来了。”

然后她凑近青鸾身边,压低声音道:“殿下以为随侍昨夜下棋太晚还没起呢,就带白薇他们去了。”

“这么早?不是说太后娘娘过了午时才会回来吗?”青鸾道。

白芷眨了眨眼道:“或许是行程赶了一些吧,毕竟昨夜里发生了那样的大事。”

翠鸟的清鸣再度传来,青鸾又与白芷说了几句,随后便托辞转去了东宫后门,见四下无人,她将后门开了一道缝隙,侧身迈出。

她抿了抿唇,望向前方假山后闪过的身影,疾步走近。

“阿鸾!”李慕凌在看到青鸾的瞬间,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手臂的刀伤被他一下扯痛,青鸾暗自倒吸了口气,作出向四周打量的模样,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殿下,此处虽然僻静,但也偶有宫人往来,若有急事便长话短说吧。”

听她这样说完,李慕凌也面露警惕,他将半个身子探出假山外,再次确认无人经过,才回身道:“阿鸾,若不是急事我也不会此时找你。”

他顿了顿,又道:“漪澜殿的事想来你已听说一二,只是有一件不为旁人所知的,阳华昨夜在宫中抓到了一名细作,那细作恐怕是针对淮南王府而来的。”

青鸾闻言一滞。

长公主昨夜抓到的细作……

李慕凌继续道:“只是那细作昨夜已被阉狗宁晏礼带走,我与军师商讨过了,想来那细作不是阉狗的人,就是陆氏安排的人,此人藏身宫中终是祸患,阿鸾,还需你暗中将那细作查出除去。”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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