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千秋尔推门进屋,那公子坐在镜前才卸了妆,转脸望她一眼,芙蓉玉面,眼眸动人,垂眼微微浅笑,直将千秋尔看得失了魂,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小心点儿,这若碰到哪儿伤着了,我可担不起。”他笑盈盈道。

千秋尔嘿嘿傻笑:“你...你真好看!”

“没点迂回,这话你对多少人说过?”公子转过圈椅,正对她坐,“我瞧你这痴样,外头指不定留了多少情。”

千秋尔盯着他漂亮的脸蛋,只觉头脑晕眩,一个不小心,向前跌去。

正正跌倒他身上。

公子心也好,非但没躲,还温厚地扶了她一把。

“祖宗,你可真会占便宜。”他微微歪头,笑问,“妖族都如你这般呆头呆脑吗?”

近距离看他那张脸,千秋尔更失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你怎知我是妖?”

她抬手去摸自己发间,奇怪了去,她也没露出猫耳啊!

公子低笑出声,牵过她乱抚的手,按上一枚铜镜:“呐,你进来便被这照妖镜映出模样了。”

千秋尔垂眸,向镜中打眼一瞧。

嘿,雪白猫耳,湛蓝兽瞳,眼梢处两抹妖痕飞红。

——可不就是她的妖相。

“我虽是凡人,但有些闲钱,买了许多灵宝哦。”他笑道。

千秋尔呆呆眨眼:“那你会喜欢妖怪吗?”

他被这直来直往的话逗乐,笑了好一会儿。

“那要看你待我的心意了,”他挑指勾起千秋尔耳边碎发,语气轻魅,“我叫涟月,柳州人,你呢?”

“千秋尔,啾鸣海灵猫一族。”她着迷注视他的脸。

涟月屈起指节,拿她发尾扫扫她脸颊,静静与她对视片刻。

他松散一笑:“听闻啾鸣海灵猫最善炼药,我爱美,你能为我炼制养颜丸吗?毕竟我是易老凡体,而你也喜欢这容貌...”

“当然可以!”千秋尔豪迈应下。

“当真?”

“真!”

两人这厢脉脉浓情,忽地,屋门被推开。

黑衣少年,背负长剑。

正是段凌霄。

见他一阵风似的来去,千秋尔跳出涟月怀抱,拔腿便追。

当然,也没忘捡走地上的烧鸡。

-

“恩公,你嫌弃我啊?”

千秋尔蹲在洞口,尾巴扫过地上落叶,眼巴巴望面前的人。

昨晚至今,她如何与他搭话都没用。

日光正好,点点波光跃动在少年面庞,寒山雪似的眉眼也染了些暖意,只是他掀眼看来时,俊目仍如寒星。

段凌霄睨她一眼,继续修复罗盘。

罗盘近来有些失效,常探不准妖怪。

“要用妖血重新炼制的。”千秋尔试探开口。

段凌霄拨弄指针的动作顿住,望向她那张乖巧笑脸,淡声问:“你姥姥还在世吗?”

千秋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姒坤。

啊呀,何止在世,人家都成仙啦,啧啧,还姥姥,真是让姒坤这晚辈占她便宜啊。

千秋尔抿紧嘴角,不情愿地点头:“嗯。”

“她可曾与你具体说过,是何事要还恩?”

“没,”千秋尔拔起一根狗尾草,叼嘴里道,“她让我别多问。”

段凌霄沉默少顷,朝她招手:“来。”

千秋尔看一眼他手中罗盘,心领神会,过去就咬破指尖将血滴入,一颗颗接连滚落,很是大方。

“好,够了。”段凌霄放缓语气,“多谢。”

千秋尔吮吸流血的指尖,嘿嘿一笑:“恩公不必与我言谢。”

段凌霄避开她殷勤的目光,专心运术炼制罗盘。

千秋尔托腮凝望他,漫不经心问:“恩公,你的罗盘只能寻妖,若作乱的是鬼该如何?”

“胡言。”段凌霄眼也没抬,“鬼域封印已有千年,断不可能。”

千秋尔咂咂嘴,不说话了。

片刻后,段凌霄将罗盘放于日光曝晒,让血中妖气完全融入。

“恩公,该给我换药了。”

段凌霄闻声回眸,女子竟大咧咧解开领口,一把扯下衣衫,将左肩赤裸出。阳光跳跃在她白腻肌肤上,段凌霄眼皮灼烫,立即扭开头。

“小妖,你既化作人形,当注意举止。”他俊面泛红,有些懊恼,“不可在男子面前如此,可知?”

无人回话。

他转过头,只见女子挥着狗尾草沿山道跑下,大喊:“老头,等等!”

原是个卖糖人的老头在山下挑担路过。

段凌霄瞧她赤裸左肩,无奈喝道:“衣裳穿好!”

那卖糖人循声望来,瞧见段凌霄,面容微变,挑担疾走离去。

千秋尔拉好领口,慌忙道:“老头别跑,我要吃糖!”

那人被她追得紧,放下担子,笑眯眯回头:“姑娘买糖人是吧,三钱一个。”

“来两个!”千秋尔盯着糖人,不住咽口水。

“好好好。”那人迭声应答,麻利递来糖人,迫不及待收钱走人的模样。

千秋尔付去银钱,舔上糖人,赞叹道:“老头,你手艺可真好!”

那人本挑担欲走,这下再也忍不住,瞪她一眼:“我到底哪像老头了?”

他这次幻化的样貌虽平庸,但好歹是个健壮的中年男子啊。

千秋尔不解道:“若要修成三尾,你至少五百岁,我这样喊哪不对?”

那人愣住。

不远处的段凌霄闻言,立时拔剑。

正是他追丢的那只易容狐妖,三尾红狐!

电光火石间,两人过招对打,千秋尔慌忙背起糖人担子,远离战场。

她跳上附近一块大岩石,边吃糖人,边观战。

狐妖三尾赤红,高竖身后,眼瞅被段凌霄打得连连败退,便将计就计露出个破绽,段凌霄果然一剑刺来,钉住他锁骨定身,左手摘下紫金葫芦,念咒便要收妖。

他抬眼,却对上狐妖魅惑的眼眸。

意识瞬间涣散,僵在原地。

“幻术。”千秋尔低喃,跳下岩石,“还不算笨。”

眼瞅狐妖欲逃,千秋尔飞身跃去,拦住去路。

狐妖瞧见她露出两只雪白猫耳,顿时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竟是妖,怎还祸害自己人!”

“小心说话。”千秋尔训斥道,“我能识出你,而你没有,还不懂吗?”

这说明她的修为高于他。

狐妖咬牙:“...你想干嘛?”

“听闻最近几起妖怪伤人,可是你所为?”

“我说不是,你信吗?”

这牛鼻子天师可咬定是他,一路紧追不舍。

千秋尔无所谓道:“妖与妖,没人族那么多猜忌,你说,我就信。”

狐妖垂下尾巴:“有一个确是我所伤,但那人欲杀我取皮,我这才反击。”

“太可恶了!”千秋尔愤慨。

狐妖感动振奋:“是啊!人族还说妖邪...”

“三尾红狐的指甲更为珍宝,这群人竟不识货!”千秋尔摇头。

“什么?”狐妖愣住。

千秋尔笑眯眯,摊开手心:“给我一节你的指甲。”

“你这猫妖!”

千秋尔指指他身后,提醒道:“小天师要挣脱幻术了哦。”

狐妖气急,摘了一节指甲,走了几步,又忍不住扭头怒喊:“不行,我要回来找你打架,何处可寻你?”

千秋尔头也没回,随口道:“啾鸣海。”

“哼!等着!”狐妖化光遁去。

段凌霄挣脱幻术时,只见夏光灿烈,苍天古树下,千秋尔盘着白尾,闲卧岩石,从旁边糖人架子上美滋滋取糖吃。

她看着他,无辜道:“恩公,狐妖会幻术,我打不过,让他跑了。”

段凌霄深以为然,望向她渗出血迹的左肩,道:“来,换药。”

“多谢恩公!”千秋尔欢喜跳起。

“何须言谢,本就是我所伤。”

“那恩公能帮我把糖人背回去吗?”千秋尔捂着左肩,撇下眉毛,“我被恩公所伤,难挑重担。”

段凌霄瞧着她,失语片刻。

蜿蜒山道上,一人一妖徐徐而行,小妖走在前方,雪白猫尾晃动,身后少年肩挑糖人担子,望向她,若有所思。

-

“你在作甚?”

月色清亮,段凌霄看向洞边的人,问道。

千秋尔摘掉左腕一只小金铃铛,朝空中一抛,铃铛再落地便是一只半人高的金炉鼎。

“我给涟月炼养颜丸!”千秋尔一甩尾巴,击飞鼎盖。

她跳起,将配好的药材倒入,再跺脚,鼎盖飞起盖合。

段凌霄想了想,道:“人妖殊途,且那人看着不是个正经的。”

“我也不正经啊。”

他噎住,此话确为事实。

瞧千秋尔埋头烧炉,他道:“炼药最费心神,你伤口尚未痊愈,该多休息。”

“不行,我要给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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