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荷花酥味道如何?”青鸾试探道。

霍长玉乍然抬眸,将手中的半块荷花酥撂下,冷道:“原以为你是诚心道谢,没想到是来考较我的。”

青鸾没想到这霍长玉真有几分本事,心中惊喜,但面上却装出疑惑之色,她连忙将食盒放下,伏手道:“大人所言,奴婢不知何意。”

霍长玉挑眉:“你当真不知?”

青鸾佯作焦急,深深拜道:“还请大人明示。”

“你这荷花酥里可是掺了什么药材?”霍长玉道。

“药材?”青鸾瞪大了眼睛:“荷花酥里怎么会掺药材?”

霍长玉狐疑道:“你不知情?”

青鸾眨了眨眼,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霍长玉见此不禁面露疑惑,他又将那半块荷花酥拈起,掰开里面的馅料,用手指碾开仔细嗅了嗅。

虽有药味,但其中确是没有药渣。

他看向青鸾,“你这荷花酥里有仙鹤草和白术的味道,造作时可是与熬过汤药的器具混用了?”

仙鹤草和白术?青鸾心中一顿,仙鹤草她倒鲜少听说,但这白术她却听过,那是保胎补血常用的一味药材,果然是李淑妃的胎有问题。

她作势抵着下巴想了想,摆出一副思考模样,踌躇道:“大人若是这么说……奴婢确是在烧水的时候用了日前熬药的铫子。”

之后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似的:“难道是……可是明明那铫子奴婢已经清理干净了……”

听了这话,霍长玉皱起眉,将掰碎的荷花酥放回食盒里,“煎药和平日用的器具需得分开,你在东宫服侍太子,却连这都不知?”

青鸾急忙伏身道:“大人见谅,是奴婢一时疏忽了。”

霍长玉却没有答话,他冷笑一声从案后站起身,走到青鸾身侧。

看到霍长玉的脚步在自己身边停下,青鸾躬身没动。

片刻后,却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难道也要喝保胎的汤药?”

青鸾后脊一凛:果然瞒不住他。

之后她又听霍长玉道:“这里还有几味药材,与你说了恐怕你也听不明白,既然你摆出画屏的脸面,这个人情我便送你。”

他顿了顿又道:“这方子猛烈,与其说是保胎,道不如说是为了留胎。”

保胎与留胎?青鸾一时不解其间分别,疑惑地看向霍长玉。

像是猜到青鸾所想,霍长玉道:“保胎是保胎活不死,留胎则是将死胎留住。”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在青鸾头顶炸响,李淑妃留胎,莫不是她腹中龙胎已是死胎?

青鸾从未想到过这种可能,因为依照前世,李淑妃确如其他御医所言,足月诞下了一位健康的皇子。

莫不是有什么弄错了?

于是她又追问道:“依大人所言,这留住的死胎,可还有复生的机会?”

霍长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回看向她,“死而复生?你听说过?”

“……”青鸾哑然,她还真听说过。

霍长玉道:“将死胎强留于腹中极其冒险,若不是有这药,恐怕怀胎之人性命不保,能开出这种方子的医官恐怕不在宫中吧。”

说到此处,青鸾已全然明白过来,这药恐怕就是出自淮南王府那位医官之手。

淮南王府将他派来,原是所为这般。

她突然想起前世,李洵驾崩前,宁晏礼将群臣召集在太极殿中,当着百官之面以李淑妃秽乱宫闱,皇子并非李洵亲生的名义,将其母子二人诛杀。

彼时青鸾只当宁晏礼手段残恶,为断淮南王府争夺储君之路,编排出这个理由。

但如今将两件事放在一起来看,莫不是李淑妃的胎早就出了问题,淮南王府收买了御医将此事密而不发,待到足月之时,李淑妃产下的并非是健康的皇子,而是一个死胎。

与此同时再将提前安排好的“健康皇子”抱到她身边,作出顺利诞下皇子的假象。

若是真这样,那“皇子”本就不是李淑妃所生,更何谈与李洵亲生。

青鸾不禁在心底冷笑,李鳌与李慕凌为了权势,竟是连李淑妃的性命都枉顾了。

更加讽刺的是,李洵对李昭万般防备,几次欲废长立幼,然而那幼子却都不是他的血脉。

这时,又闻霍长玉道:“看在你与画屏交好的情份上,我只与你提点一句,宫闱秘辛一个婢子还是少参与的好。”

说完他轻瞥了青鸾一眼,抬脚走过青鸾身旁,意欲离去。

此话言外之意青鸾怎会不懂。

就在二人擦肩之时,她忽然提声道:“霍大人提点得及是,此言奴婢便与大人共勉之。”

霍长玉迈出的脚步陡然一顿,他缓缓回过头,看向青鸾的侧脸,面色阴晴不定。

青鸾亦转过头,笑意明媚地看着他,“怎么,奴婢说错话了?”

霍长玉深深皱起眉,看着眼前这婢子刁蛮的脾性,他不解,画屏那种温吞的性子怎么会与她要好。

他脸上尽是轻蔑地瞥了青鸾一眼,懒得再作言语,打算径自离去。

青鸾转过身,见他刚迈出丈余,忽然似玩笑般道:“霍大人,这么着急,莫不是要将这消息禀给宁大人?”

御医院内不断有人走动忙碌,青鸾的声音不算太大,若不注意根本无法察觉。

但却见霍长玉背脊一僵,脚下像是被这话定在了原地。

青鸾勾起唇角:没想到竟是猜对了。

霍长玉回过头,眼底油生杀意,冷厉道:“你此言何意?”

青鸾笑道:“奴婢没什么旁的意思,不过随口一说,却不想霍大人这么大的反应。”

她想他到底是出身将门,怎么都不是做细作的性子,稍稍这么一诈就尽数暴露了。

霍长玉扫了一眼御医院内其他人,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稍稍放下心来,转而对青鸾冷嗤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霍长玉这人性情刚直,青鸾便也不愿同他绕弯子,道“奴婢方才见大人拿荷花酥时,双手全然不似普通医官,掌心虎口皆有练武之人才会生出的薄茧,且大人在虽御医院当值,却显然没将这差事放在眼里。”

她笑了笑,又道:“大人本就出身将门,常年习武却偏要待在瞧不上的御医院,想必是别有意图。”

霍长玉双眼微眯,“即便我另有所图,那又与宁大人何干?”

其实对于檀儿送青叶疏风草的那一天,青鸾心底始终有个疑虑。这一世宁晏礼在那日出现在凤仪宫,又对她百般试探,这是前世不曾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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