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照到倚坐在床边的女子,她五官极为精致秀美,但神情憔悴,透着一股病态。瞧着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眼神却很疲惫沧桑,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

烛光晃了一下,她的身影也随之一晃。

偌大的房里没有什么摆设、物件,显得十分冷清,唯她身下那张黄花梨木做成的千工拔步床名贵非凡。

“姑娘…”跪在她身前的丫鬟已是泪流满面,“云枝这就去叫姑爷过来!”

瘦弱单薄的年轻女子却苦笑一声,道:“不必了,何必徒增事端。”

她要死了。

不仅是床边的丫鬟,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个事实。

这病来的不突然,虽一开始只是寻常风寒,但一直不见好,又没有进补填补身体的虚空,再加上心中郁结,拖着拖着,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她原是当朝丞相府陆家之嫡女陆以蓁,嫁与许家为妻已有十载,许家儿郎官至礼部尚书,她本应风光无限,然夫君并不喜她,也甚少碰她,后又娶她继母所出嫡妹为平妻,两人情投意合,夫家对她置若未闻,她的处境便更加差些罢了。

“云枝,”这是她自小边跟在身边的丫鬟,她当然要为她身后事所考虑,“柜中留了我好些嫁妆,待我死后,你便拿着出府去吧,嫁个良人,好好生活。”

云枝哭得接不上气,“姑娘,您不会死的,别这么说。”

“傻丫头,人固有一死,生老病死,总要面对的。”陆以蓁反而轻轻笑了,她那张脸蛋因为这点笑容,总算是多了点颜色。

夜色渐深,晚春的风已消去凉意,带着点初夏的热气,窗外的桃花凋谢,留着孤零零的桃枝,平添了几分凄凉之意。

陆以蓁已经没有什么牵挂,最疼她的祖母早已过世,外祖母秦老太太也在两年前离世。说到真有什么放不下,她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银镶金嵌宝石翠花簪上,眸间闪烁起点点泪光。

“我想簪上这根簪子。”陆以蓁道。

云枝踉跄着起了身,脸上还挂着泪水,连忙去把她扶起来,坐到了铜镜旁。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她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却抵不过病痛折磨,如今二十有六便要香消玉殒。

小姐的一生,过得太苦太苦了…

替陆以蓁梳好头,簪上发簪,云枝已经哭花双眼,泪眼模糊间看到小姐似是解脱般笑了笑,如同昙花一现,紧接着她的身子就慢慢倒下了。

“姑娘!”云枝大叫一声,却是怎么也得不到回答了。

冷清的房中只留下痛哭声。

书桌上留下了一幅字帖,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如陆以蓁此人一般秀美端庄。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只写到前四句便没有了下文。许翊然,正是陆以蓁夫君,拿着这份字帖后,沉默半响,终是叹气道:“她嫁我十年,虽感情不睦,但也安分守己,按照夫人的礼制好好办她的丧事。”

终了,陆以蓁此生,只得了轻如鸿毛般的一句“安分守己”。

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内,陆以蓁以手遮目,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是她年少时住的闺房,架子床上软烟罗纱幔低垂,锦被绣衾,帐前挂着如意纹香囊,散发出淡淡幽香。

待她逐渐看清眼前事物,愣怔了许久,才艰难开口唤:“云枝。”

云枝立马推门而入,她此时还是一身小丫鬟打扮,着青色对襟,梳一双角髻,笑容还带着些童真,“姑娘,您可醒了,今日您可睡得太久了,老夫人都催人来问了。”

此情此景,恍若隔世,令她一阵恍惚。

陆以蓁年少时晨昏定省从不怠懒,今儿倒是头一回,睡到日上三竿还未起。

眼看着云枝给自己梳妆打扮,陆以蓁还没有回过神来。

屋内的陈设,眼前的一切,皆是她未嫁时在陆府的模样。待她坐到铜镜前,看到那张年少稚嫩的脸庞,此时五官还未长开,但已看得出清丽脱俗。她头上梳垂鬟分肖髻,戴一对白色珠花;着月白色长裙,只边角有银线云绣,十分素雅。

似乎觉得有些荒唐,陆以蓁试探问:“如今我是何年岁?”

云枝笑着回:“姑娘怕不是睡糊涂了,来年您就要及笄了,这不,老夫人请了庆国公夫人来给府上,想让她给您相看亲事呢。”

陆以蓁死死握住了手心,还未缓过神来。

良久,她只遣了云枝去向老夫人告假,说她身体不适,故今日免了请安。

脑子里像是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画面。

她原该悄无声息地死在那个宅院,谁曾料想一醒来竟回到了十二年前,她还是陆家二小姐的时候。

像是大梦一场,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否。

陆以蓁早年丧母,自小在老夫人膝下长大。上头有一个庶姐,底下一个庶弟,都养在魏姨娘身边。

母亲死后不到一年,继母于氏入府。

此事是个丑闻。陆以蓁的母亲秦氏是在她六岁时病逝的,而父亲迎娶的继室却带着四岁的女儿入府……当年父亲已官至丞相,继母又家世显赫,想是强压下了此事,止住了流言。

六岁以前的事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因为此事,陆府和秦府,也就是母亲本家,闹得很僵,两家自此后亦不再交集,只有秦老太太会不时来府上看她。

她十四岁这年,祖母为她定下了许家亲事,待她嫁进去后便撒手人寰。

陆以蓁嫁入许府后两年,继母生下嫡子。陆家嫡次女陆以菁嫁入许家,是为平妻。

她与父亲的父女之情实在淡薄,是以,十年间再没有回过陆府。

思绪间,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个身影,连面容都有些淡了,但那片白色衣诀记忆犹新。她总是看着那人的背影,梦中亦然。

那个人,没有一次为她驻足停留过。

心中酸涩,陆以蓁反而有了几分清明。

寥寥一生,终了怕也无人惦念。陆以蓁觉得舌尖有些发苦,心中不免悲凉。

老天爷可怜她,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那这一生她不想再默默无闻地活了。

世人皆知陆府二女,庶长女陆灼瑶、嫡次女陆以菁,不闻陆以蓁。便也觉得她不配嫡女高位,不配显贵夫家。她从来不争不抢,更是鲜少露面,想想也不必计较他人言语。

从小失去母亲,祖母养育她,教她知书达理,稳重端庄,她便照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甚重要,只要循规蹈矩便是对的。

女子当养在深闺,恪守女戒。

真是如此吗?流言刺耳,心事难明。她记得临死前心头的挣扎,如果能重来一次,她想活得肆意些,不想再把自己困在深宅大院里孤寂一生。

她想如庶姐陆灼瑶一般,光彩夺目,或如陆以菁也好,虽有些刁蛮,但也明媚活泼。不像她,死气沉沉,毫无生趣。

云枝向老夫人告假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院里的三两个丫头,云枝和雪枝走在前头,“二姑娘。”

松枝、兰枝进屋后也向她行礼,随后就开始收拾屋子。

雪枝在她身前站定,小声道:“姑娘,奴婢同松枝去向老太太告假的时候,看到国公夫人身边还有个夫人,瞧着眼生,多半是来相看咱们府的姑娘的。”

“就你话多,”云枝立马接话,也不甘示弱地说起了老夫人那边的事,“大姑娘和三姑娘都在老夫人屋里,说起来真是不巧,偏偏今儿您不在!”

看着她们俩,陆以蓁失笑,却也没说什么。

这四个丫头都是一直在身边伺候的,松枝兰枝是母亲留在她身边的,向来循规蹈矩不苟言笑。而雪枝和云枝是祖母安排的,与她更为亲近。她出嫁后将松枝兰枝许了人家,带了雪枝和云枝去许家,后来雪枝也被她许了户踏实人家,倒是许久未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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