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梁,樊城。
八抬鎏金木雕大轿自东面来,在皇城之外的摄政王府门前落了轿,落轿之人不过二十出头,却生得一副凌厉眉眼,身着一袭玄色绸服,更衬得他气质老成阴鸷,断不见少年人该有的风发意气。
摄政王温一酒鬂间已有白发,他伫立在府门前,身形摇曳,半生执权,日暮残年,对于飘摇欲坠的东梁朝廷,他已有心无力,只将希望寄托于眼前年少成名的权相之子,元翕。
元翕本不是这样的。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用来形容那时的元翕再合适不过。只是温一酒亦有私心,风雨欲来,新主无能,他不能辜负对灼华许下的承诺。学堂上,元翕随口吟诵的一句“不负凌云志,且与韶华争春光”,让他看到了元翕眼底的雄心抱负。于是他不惜将最残酷的现实剥开给少年看,用以离间元翕与元培的关系,将元翕收为义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他要将元翕培养成下一个自己。
元翕亦不负所托,十五随军出征,十六斩杀西魏大将司马举首级,十七收回东梁三座城池,十八官拜大将军。元培夫人早逝,只得一子,元培不愿元翕再上战场,便主动退位,将尚书令的位置交给了元翕。至此,温一酒斗了十余年的权相元公,如今退居在家,闲散度日,他再也没有需要挟制的朝臣。
一时间,他竟也有些落寞。
温一酒站在屋檐暗影之下,望着石阶前揖礼的元翕,有一种错落之感,恍惚间像是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他摆摆手,搀扶着身侧的小厮,转身向府内走去。
他步履不稳,走得很慢,元翕很快便跟了上去,接过小厮搀扶着温一酒的那只手,并遣退了小厮。
他们一老一小走在府内长廊里,有柱熙光打下来,落在元翕蹙金玄色长袍上,映得他熠熠金光。这个年纪的他,已经富有一切,温一酒却徐徐开口叮嘱道:“收敛点,须知东梁之外,另有一番天地。”
元翕应声。
只听温一酒继续道:“下月十五,是南帝生辰,南帝已到不惑之年,又刚收复了西洲失地,想来定会大办,届时你去……”
觉察到元翕慢下来的步子,温一酒停下步子,抬眼打量着元翕,语重心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你干了什么,你要做的事情我不插手,我要你做的事情,你也得替我办到。”
元翕沉声问:“王爷要我做什么?”
温一酒望向皇城方向,叹息道:“我朝式微,若能攀附大国,主动示好,或可苟延,陛下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我已去信南帝,提出南梁和亲,想来南帝也会卖我几分薄面,你要做的,就是给我带个安分守己的南国公主回来,有南国公主做东梁皇后,南帝也放心。”
说出这话,温一酒也不觉自嘲笑笑,弄权半生,如今,却也走到了不得不依附他人谋活路的地步。
元翕领会,试探问道:“王爷心中可有人选?”
温一酒抬头,望着廊外艳阳,一度晃花了眼,他抬手挡了挡,再度苦笑自己年华已去,收回目光,放在元翕身上,“你办事,我放心。”
元翕点头,温一酒方才转身继续朝前走去,他朗声道:“我时日无多了,你且再忍耐些时日罢。”
还有不足一月就是启圣节,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都呈现出一派忙碌的景象,淮安候府也在紧罗密布地筹备着献与南帝不惑之年的大礼。所有人都期盼着这场朝野同欢的盛典。
除了萧昭。
早几年时,她还会期盼着南帝在这天开恩,接她回南宫,后来她就不想了,甚至一度很讨厌这天的到来,因为她会有近半月的时间都见不着萧钰。
萧钰并不是个闲散侯爷,他也身兼鸿胪寺卿要职,在距离启圣节还有一个月光景,就已经有许多地方的官员以及其他国家的使臣纷至沓来,让萧钰忙得抽不开身,时常一整日都看不到人影。
今日他却回来得格外得早。
萧昭自青棠那里得到萧钰早归的消息,再也做不进去今日的课业,迫不及待向前厅跑去,只见青简正吩咐着下人进进出出搬运着大件小件的行李,其中不乏琳琅珍宝,经书名卷,而萧钰则在一侧,与管事商量着要将东面朝向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
萧昭打量着来往比往日多了数倍仆从的前厅,感慨道:“是太子要住进来还是陛下要住进来?这么大阵仗?”
萧钰见了她,放下手中草图,走到萧昭身边,“猜对了一半,是太子,但是北汉太子。”
萧昭不解,“启圣节怎会派自己的太子来贺寿?北汉不是小国,皇位之下,便是太子,北帝竟也放得下心?”
萧钰将萧昭请到一旁的闲庭坐下,耐心解释道:“还记得我同你说过吗?今年启圣节各国名为贺寿,实为联姻求和。陛下近两年收复西地,损耗大量兵力财力,需要休养,北汉亦是如此。北帝北伐胡人,也是折损颇多。古有结秦晋之好,如今亦然。”
“那北汉太子,是来选太子妃的?”
萧钰应声,望着来往人群,眼底不复明月。
“那……”萧昭迟疑着问道:“他们会选谁?”
“阿昭。”萧钰的声音依旧清澈,让人听来却没来由的悲伤,“他们需要的,一定是一位公主。”
太子妃的位置,一定是留给南国公主的。
其实他们都心照不宣,萧昭却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适龄公主中并不只有我对不对?”
萧昭脱口而出,却又不禁噤了声,除了她,还有萧旭。
所幸萧钰面上并未见情绪起伏,只听他继续解释道:“严格来讲,二殿下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是皇后所出,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只有这样的公主留在北汉做太子妃,北帝才会心安。”
萧钰耐心地为萧昭讲解其中的利害关系,仿若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几乎要骗过萧昭。若不是萧昭得到过他失而复得的那个拥抱,见到过他每每推窗而望时正对着的月下剪影……她几乎要相信他如今的从容。这样一个如清风朗月的人,只是将自己的心事都藏了起来,从不轻易剥开给别人看。又或者,他只想传递美好。
一如多年前她求助无门的那个午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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