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看完最后一个病患,闲暇下来。既已经决定好,盛时云自那天拜访过后,又隔了几日,找他了解到穆遂安的身体状况,以备日后调理。

穆遂安静坐在床榻边,手指在掌心一笔一划,将“盛时云”三个字写了好几遍。他眼底凝着了然,拇指摩挲在纸上。

眼前这个于他有救命之恩的狡黠女子,与那日宫道长街边跪着受罚的二公主的身影合而为一。穆遂安忽觉有趣,天下之大,竟然巧合至此。

之所以道出此言,正因为穆遂安也并非平常身份,而是几日间令京城物议沸腾的那位色映剑槊的北郡侯。

*

京城外,雨云消散,碧空如洗,也是个难得的晴天。

冀西山阴沉着脸,独自一人骑马飞驰在田垄小路上。他裹身衣服上粘的泥汤草叶已经被风吹干,狼狈不堪地往京城赶路。

行至一半,一只麻色的隼鸟从天而降,翅膀扑闪几下,准确地落在了冀西山的肩膀上。他紧急勒马,从隼鸟脚上取下一张信纸,纸张只有半个手掌大,上面穆遂安的字迹任凭冀西山瞎了也不敢忘。

穆遂安寄来的密信只有寥寥几字,将自己所遇之事言明,又另外说起暂且隐居青州的打算。

北郡侯在塞北坠马伤腿一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那日穆遂安乘轿进宫,正是为了恳求靖崇帝许自己外出休养。谢家与北郡向来不对付,朝廷闲话也众说纷纭,牵扯不少。

皇帝之心万万变,这种臣子之间的政见之争,古往今来都可谓十分凶险。

靖崇帝要将二公主嫁给谢家少子谢晖。穆遂安听说这件事时,一战刚胜,正等着下属们收拾战场。心口倘若被重石击中,猛然警醒起来。

他的直觉向来灵敏得很,眼瞅着皇帝忙于安抚清流,北郡将士却在阵前厮杀,待遇高下立现。

一连几日在冰寒中行军,再加上旧伤未愈,他恍惚了一瞬,攻无不克的北郡侯,竟真着了胡人的道,任凭一支飞箭惊了马,他人从马上径直摔落,折了左腿。

没人怀疑他会故意断了自己的腿,也没人深究他竟真的皮中抽肉,清瘦成那副模样。

冀西山吓得半死,连夜着人往京城送了消息,北郡侯架着一条腿倒是不以为意。顺其自然,先是回京告罪,进而恳请休养。他为了保全自身,用了一招欲进先退。

北郡三代侯爵,都为大周出生入死,父辈皆死在沙场上,最终落得个人丁稀落。往事历历在目,他是忠臣,但绝不是纯臣。穆遂安清醒得要死,唯有保全自身,才能谈护佑天下的能力。

果不出所料,就算他卸去一身事务,打算随便找个地方暂歇几日。路上就有人急不可耐,想要将他杀而后快。

穆遂安纸上没说的,冀西山却明白,遇袭一事绝不会就这么潦草放下,任凭谁是幕后指使,他也得查清查明,之后应当还得去青州回禀。

相比起冀西山的紧绷,穆遂安自觉暂且平安顺利,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两人从医馆出来,盛时云手里又多了几副药。穆遂安的腿伤还在疼,撑着拐杖走路稍缓,最近喝了药,虽然把大部分的精气神都吊了起来,但是内里的亏空还是不少。

他比在塞北时消瘦太多,就算断腿是故意为之,对身体的伤害以及紧随其后的外伤也做不得假。

穆遂安这一病,竟将多年隐疾都引了出来,衣服挂在身上显得太空荡,身姿更有风骨峭峻之意。月华洒在路上,盛时云也不急,陪着他慢悠悠地走。

“竹竿巷第二家。欸,小心脚下。”盛时云快走几步,将院门敞开来。屋里的福团身量不大,竟已学会了看家,听到陌生的动静,一路尖吠着跑出来,定睛瞅见穆遂安,四只脚停住了,尾巴也晃了起来。

“真怪,它瞧见你怎么这么亲热。福团,不要绊脚。”

穆遂安跟着盛时云走了一道,终于吃力地扶着墙壁坐在板凳上,额头沁出汗珠,倦色显露,闻言依旧打起精神,温和地笑了笑:“听说是它带你们找到我的。”

“是啊,我以为什么呢,结果过去一看,竟是个人躺在那,还血淋淋的。”盛时云从小锅里取出拌好的狗食,放到福团面前,直起腰在伸出她的手指头,上面挂着一道细细的疤痕,“喏,这就是当时那些芦草刮出来的。”

她瞧着穆遂安形容憔悴,先快速点了一盏灯搁在他和福团旁边,转身进屋:“你等一会儿,我给你收拾屋子。”

正屋旁边空着一间窄房,刚好够一人睡进去。原本是应当拿来当仓库的,盛时云瞧空间的墙壁厚实,自己的东西又还没多到放不下的地步,就暂时将它空置起来,没想到还真有了大用处。

窄房里面没有床,盛时云将多余的木板挪进去,摞高位置又不会返潮,上面多搭几条褥子,摸上去像睡在棉花里。

这样可算不上苛待病人了吧。她满意地拍拍手,继续把被子铺在上面。

穆遂安饶有兴致地望着福团埋在食盆里吃得吭哧作响,半晌,盛时云还未出来,福团已经横着小肚子吃饱喝足。他颇为自觉地去水缸舀了勺水,伸手将被狗崽舔得干干净净的食盆拿起来,细致洗了。

盛时云整理完屋子,伸伸腰,出来叫人睡觉。一瞥眼,她愣了愣:“你怎么把锅碗都洗了?”

穆遂安指尖发红,听到她的问话有些反应不过来:“盛姑娘收留我,我没什么可报答的,必然要多做些事。”

“你身子不好,我怕你着凉。”盛时云多少有点不适应自己老板的身份,劝着人休息,“你去洗漱睡觉,明日还有别的事要靠你。”

算账、打下手、统计集签票。盛时云本是要将伏念做过的事情一并交给他,但穆遂安腿伤未愈,不能久站,干脆搬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一边卖冬瓜糖,一边管收钱。

盛时云做惯了生意,没想到穆遂安干起活来也是得心应手,该收的钱一分不差,包油纸的手法更是学得快,两人默契神会,做事比盛时云一个人时快了两倍不止。

然而,他们的效率虽然提高了,但不出两个时辰,盛时云再次腰酸背痛起来。她往远处打眼一瞧,三仙街绕着自己摊位的范围内,乌乌泱泱挤满了人,而且净是一些穿红戴绿的年轻娘子。

这些人排队买着吃食,眼睛却不住地往穆遂安身上瞟。

她疑惑地回头在穆遂安身上扫视了一番,看他坐在凳子上泰然自若,慢悠悠地向自己递了个眼神。盛时云收回目光,正好瞧见了面前点口味的小娘子头上戴的粉色绢花,显然是打扮一番而来的。

再看其他人,头、颈、衣服无不十分精心,个个悄看向穆遂安,目光柔情蜜意,欲说还休。

原来真的有人靠脸吃饭……

她佩服地腹诽着,脑袋里忽然“叮”地亮了个灯泡。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盛时云嗅到一丝商机,朝穆遂安招了招手,叫他坐近一些,好让这些顾客们看得更清楚,心情更舒畅。

“这是我家新来的伙计,合眼缘的话,大家可以尽情欣赏。欸欸姑娘,不能上手摸,他身子不好,一推就倒。”盛时云将人摆在摊位前面,就好比放了个招财猫,客流量直线上升。

穆遂安也十分听话,撂下手头的事情,就那么坐在那里,仪态俊美,有人甚至想要凑过来想要摸摸他的手,被盛时云急忙制止。

不让摸也罢,又吃到了美味,又看到了美人,何乐而不为。

凑得近了,就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公子公子,你是哪里人士啊?长相这样好,不是本地吧?”

穆遂安笑得温柔和煦,配着一身病骨,真的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姿容。他递过去一包冬瓜糖:“家在北方,特来这边帮忙。姑娘来一包吗?”

小娘子的心都要化了,豪爽地将荷包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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