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已近秋日,白日温度散去后,殿内逐渐下凉。

顾棉坐在小凳上,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与还在昏迷的美人共枕,距离极近,几缕发丝甚至都能相触在一起。

周卜易到了后半夜,身上开始大颗大颗冒冷汗,血液渐渐晕开在白布上,很快就尽数染红。

顾棉惊醒了,他的眼睛印着飘摇的残烛,印着美人痛苦煎熬的脸庞。

——他的脸……好红。

可是也好白。

顾棉不知道怎样形容,周卜易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涂了腮红的纸人,除了脸侧不正常的潮红,便只剩下苍白。

顾棉伸手,手背搭在美人额头。

又发烧了吗?

顾棉站起身,匆忙间踢掉了一只靴子,可他顾不上这许多,踉跄着跑到外室。

“去…去找云公子!快!”

守夜的小婢女原本正在打瞌睡,见到王爷一头乱发面目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捂住嘴止住了就要溢出来的尖叫,点点头,提着裙子快步离开了。

顾棉倚着门,慢慢往下滑落。

他腿软,他真的腿软,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打起颤来。

那双望着周卜易的眸子,渐渐就湿润了。

他颤抖着手,去袖袋里摸糖。

“先生……先生你不能太自私……”

顾棉剥开糖纸,脚底发飘,还没走到床边,膝盖一软就磕在了地砖上。

“周卜易,你不能这么自私!”顾棉咬咬牙,挪起身,勉强提起一丝力气,凑到美人面前。

这糖……会很甜的吧?

他还一颗都没舍得尝过呢。

顾棉将糖放入口中,然后低头吻住美人。

——好甜,原来它是这么甜。

周卜易,吃了本王的糖,就要答应本王走出来。

周卜易,你最厉害了,本王崇拜了你一辈子,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当逃兵。

那糖渐渐化开,顾棉恋恋不舍松开美人的唇。

那么甜,那么使人留恋。

好舍不得……

“先生乖…别怕,容安在这里”,顾棉小心翼翼折起空了的糖纸,把它收进了靠近心窝的位置。

“睡吧先生,容安就在这看着你。”

顾棉伸手揉周卜易深陷的眉心,可揉了好久都不见它展平。

“周卜易…你…”,顾棉眼眶不知何时已经染上点点红色,“你以为死了就能逃得了吗?”

“本王狠狠心,连尸体都上又如何!”

华云舒为什么还没来……他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身后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顾棉猩红着双眸回头,却发现是一个端着碗的婢女。

“云公子累了一天,我们叫不醒他……不过他之前说过,下半夜会出现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他晌午就嘱咐膳房熬了药。”

婢女放下碗,施了一礼就离开了。

顾棉一顿。

——自己怎么会反应这般大……更是连理智都无存,实在不应该……

顾棉端起碗时,胳膊还有些细微颤抖。

为什么他的担忧如此深入骨髓,已经到了一点点征兆就自己吓自己的地步?

顾棉抿了唇——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看上去一定很没出息……

周卜易啊周卜易,本王何时中毒竟这般深了呢?

毒瘾难戒,食髓知味之后,只怕更不愿再放手。

顾棉又一次俯身,喂完了退烧的药汤。

夜还长,顾棉坐回小凳上,在昏暗的烛光中盯着周卜易长长的睫毛看了很久,然后把头埋进臂弯里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不算短的梦。

奉源八年秋,南境全线崩溃,顾泽舟临危受命挂帅出征。

那一年周卜易毅然决定跟随顾泽舟去边南关。

深宫冷清,外臣本不可入内。

可周卜易总是那么神出鬼没,他就在上阳宫偏殿喝茶,也没有任何人发现。

顾棉那时候很小,温妃招手想让他坐到身侧来。

顾棉抱着自己的小板凳,把它放到了周卜易身边。

周卜易挑了下眉,捧杯欲饮,却感到一阵拉力。

他低头,就看见顾棉拉着他的袖子,小脸皱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顾棉也仰头看周卜易,他其实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边南关太危险,他不想让周卜易去。

温妃一边添茶,一边问道,“大人何必亲身犯险?”

顾棉只记得那时候周卜易没说话,只是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

然后周卜易笑了,“公主何必自误,若此去便算得上险境,后面岂不是要九死一生?”

温妃看着周卜易,轻轻,“此去是否可以带上……”

周卜易拒绝的很干脆。

“还不是时候。”

于是在某一个秋风凛冽的清晨,周卜易跟着远征的大军走了。

周卜易八月中旬出发,未至下旬就稳定了局势,一举夺回边南关。

那些年周卜易就是公认的定国神针。

出将入相,说的便是这般传奇人物吧?

那时候周卜易才堪堪十几岁而已。

天终是一点一点亮起来了,顾棉伏在床头,还未醒。

药劲已经散去一些了,周卜易偏了头,动了动胳膊。

很痛,但其实也没有什么,他在诏狱受的哪一样也不比这好。

周卜易深邃的眼睛,凝望着顾棉的睡颜。

——这么大个人了,还坐这么小的凳子,也不嫌难受……

那小板凳的木料已经有些霉黑了,看上去就有年头。

曾有个小孩,踩着这小凳给他按头。

顾棉曾无数次坐着这张小凳,小脑袋放在他腿上,陪着他懒洋洋晒太阳。

午后阳光催人懒,那大概是周卜易一生都少有的惬意时分。

这张小凳承载了太多回忆,他看过顾棉吃力地借助小凳爬上大椅子,也看过顾棉搬来小凳坐在树下,撑着脑袋沉思。

他远远看过太多顾棉曾经的身影,看久了,就不由自主在心中贪念这一分安定。

他心里打了退堂鼓,他不想再去饥餐露宿,沙场拼命。

那是他身为护道人绝不该有的心思,于是他终于一走了之。

十年不再入神都。

十年无情冷血,还不够将你的心性磨炼强大吗?周卜易这样问自己。

——最多三天,你必须走出来。你当然可以害怕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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