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露青顺着那只手向上看。

先看到来人覆到手背上的靛青色宝相花纹袖口,再往上看,窄袖包裹住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臂,缃色襕衫上用暗色滚着瑞兽纹,领口与袖口同色,同样露出一幅宝相花纹作点缀。

头上网巾裹得一丝不苟,其外又覆上一痕红罗抹额。

这一身看着着实不像公服,倒像是出门游玩却被临时拉回来处理公务的。

直看得苏露青略显讶异,眉头微挑。

看完上身,顺势向下又扫去一眼。

见他腰间束着犀牛皮躞蹀,躞蹀上系着几样打制更为精巧的常用物什,腰后甚至还挂着一副弓箭。

明明一副五陵年少出城游猎的打扮,盈满一身的灵动艳气,却反倒衬得他愈发清贵绝伦。

像一杆藏于花木扶疏间的挺拔青竹,周身泛着银月华光。

用这身打扮处理公事?

什么公事能让他穿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直起身,目光重新落回已经被秦淮舟阖上的文书。

开门见山,“还是何璞?”

大理寺接手了何璞的案子,但从她刚刚看到的那份文书来看,何璞不止卷进一个案子。

除开贪墨案,秦淮舟也在查与他相关的另一个案子。

那供词中所说的救命丹丸,让她想到从年前开始,在民间悄然流行的一种药丸。

据说吃下这种药丸,大罗金仙都束手无策的病症也能瞬间起死回生。

眼下他又这副打扮,恐怕就是在借此掩人耳目,探查此事。

秦淮舟收回手,施施然坐到书案之后,对她打了个请坐的手势,“不知苏探事此番带了什么皇命来?”

他没回答,而是以问作答。

苏露青径直坐下,煞有介事,“陛下交代,何璞一案,让你知无不言。”

话音落,就听秦淮舟冷笑一声,“苏探事当我是三岁孩子?”

苏露青展颜一笑,“你要抗命?”

秦淮舟:“此案既交由大理寺审理,大理寺自当秉公办理,陛下若有其它交代,自会有旨意下达大理寺。只是不知苏探事何时领了宫中天使的差,此番前来,是带有手谕还是……?”

说到最后,他索性靠住凭几,浓黑睫羽遮住几分了然。

一身缃色慵懒秾艳,红罗抹额点缀如火,愈发衬得他眸中神色冷然。

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明说她乌衣巷横行霸道惯了,连大理寺的事都想来横插一脚。

苏露青没有再强行施压。

她也知道光凭一个不知真假的“皇命”,诈不到秦淮舟,漫天要价无果过后,改叹了一口气。

“苏探事若无别的事,在下就要处理文书了。”然而秦淮舟不接招,直接选择赶人。

“秦侯何必防备至此。”

苏露青说着,垂眸看一眼被他翻开的卷宗,跟着又看到秦淮舟拿起第二份卷宗,同样展开,与前一份并排摆好。

她心念一动,随手又拿过一份卷宗,摆在第二份之后,如此一来,书案上就出现了并排摆好的三份卷宗。

不出所料,秦淮舟看到摆出来的第三份卷宗,皱了下眉。

他不动声色拿掉第三份卷宗,将其整齐的叠回原位。

“八万贯。”苏露青忽地说出一个数目。

秦淮舟果然抬起头。

苏露青这才继续道,“贪污的赈灾粮折合赃款是八万贯,买家出手钱财是八万贯,如今有一本无主账簿,里面记载的一笔账目,也是八万贯。你猜一猜,这被记在账目里画押的人,是谁?”

秦淮舟闻言看她一眼,“账簿?”

苏露青不动声色又扫一眼那两份摊开的卷宗,“你不觉得奇怪吗?几个案子都出现了同个数额,世上竟有如此之多的巧合。”

她这会儿坐在相反的位置上,反向读卷宗上的文字内容,本就有些迟缓,读过几行便意识到,秦淮舟现在翻开的这两个卷宗内容,已经换成了其它案子。

真是防她防得要命。

见秦淮舟又没接茬,她索性伸长胳膊,拿起桌上镇纸。

小块黄铜雕成的貔貅镇纸,共有两对,她一只一只拿到面前摆放好,却在拿到第三只的时候作罢。

眼见秦淮舟的目光几不可查的顿了顿。

她不断倒换小貔貅的位置,拿三只小貔貅玩得不亦乐乎。

口中继续道,“且不说其它,只说淳德县等七县遭遇蝗灾,庄稼歉收,之前的存粮又接不上,七个县的百姓都指着朝廷给的二十万担粮食过冬。

但二十万担粮食从京里出来一趟,到地方却变成了二十万担麸糠,这一手瞒天过海,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只凭他一个小小的仓部郎中,真有这样的胆子吗?”

两人同处一张书案,所有的动作都尽数落在对方眼中。

秦淮舟忍无可忍,终于拿起最后一只小貔貅,把它和另外三只摆到一起,指尖还在上面敲了两下。

这才跟着说道,“即便全换成麸糠,也该还有四十万担左右,如今市面上既没有多出四十万担麸糠,也不曾添过一笔八万贯的收支,其后必是有人操控。”

“所以啊,”苏露青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摆得整整齐齐的四只小貔貅,话里话外的放饵下钩子,“既然两边都在查,秦侯何不大方一些,行个方便,日后若有需要,乌衣巷也可听任大理寺的差遣。”

“不敢当。”

秦淮舟直截了当的回,“衙署之间各司其职,没有谁差遣谁的道理。”

苏露青在心里深吸气了几个来回。

本想从摆在明面上的贪墨案入手,如果能引得秦淮舟放一卷事前经手赈灾粮出纳的流程出来再好不过,经手流程上有每个主事人的钤印,有多少人牵涉其中,一目了然。

可惜,他果然不出她所料。

还是防人啊。

苏露青再次抓起一只小貔貅,压到秦淮舟面前的卷宗上。

“何璞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个总能说吧?”

小貔貅镇纸遮住一块文字,秦淮舟挪开目光,想了想,忽地一笑。

“苏探事不是应该更清楚么?”

苏露青立刻明白过来,他这是在笑乌衣巷闹鬼的事儿 。

当即眼眸微眯,“捕风捉影的东西,如何比得上白纸黑字?”

“哦?苏探事也更看重白纸黑字了?”

苏露青听出秦淮舟说这话时,明显咬重一些的“更”字。

就知道和这人没法心平气和的谈事,不过看在何璞一案的卷宗都在大理寺的份儿上,她忍。

只继续问,“他是真的自尽,还是有人行凶?”

风从未关的门窗里吹进来,寒凉里带一点夹杂着水汽的泥土气息,转头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晴好,像是要下雨。

“自尽,”秦淮舟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咬破手指写了认罪血书,然后撞墙而死。”

苏露青:“仵作验了?”

秦淮舟:“人是在御史台监牢里发现的,当然有仵作来验。”

苏露青:“既然验过,为何至今还未下葬?尸身还有问题?”

秦淮舟又向她看去一眼,这回的眸光触及到脸上,很快滑走,留下一种和深秋一样的凉意。

眼见这人又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神色,答她,“尸身没有问题,只因事发仓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jjshu.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