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自然是得了戚子炀命令来检查地宫的戚家侍卫。

戚家地宫是禁地,这几名侍卫虽是戚子炀亲信,却也没有多少进入地宫的机会,更何况近日府里常现鬼影,风言风语传来传去,不知怎的便有人将其和自家宗主夜半常去拜神的古怪事情联系起来,引得人心惶惶,直怀疑那是他们自家宗主做出来的闹剧。如此这般,虽然不至于让他们惶恐不安,却也对这神秘的地宫存了几分惧意。

几人刚一踏足暗道,便迎上了一道白影。

“谁人在此?!”

领头之人断喝一声,挥刀砍去。

其余几人也不愧是跟随戚子炀多年的贴身亲随,得了首领的信号,未待犹豫,便纷纷一拥而上,将那踪影狡诈的白影团团围住。

卫绮怀少时顽皮,恃宠而骄,常常作变着花样地作死,长此以往,在江不辞的鞭策和殷无息的威压下练就了一身逃命的本事,即便现如今有着四层功力也能将流云步法发挥到极致。

她脚下跑得快是真的,背上挨的刀却也不假。

卫绮怀捂着被刀风扫到的肩膀,心里叫苦不迭。

方才为了引着他们只朝她一个的方向追去,她主动接了那首领的重刀两招,还特地卖了他们一个破绽。哪想这破绽卖得竟是多此一举——这几人毕竟是戚子炀派来看护地宫的,绝非等闲之辈。他们不仅仅是身经百战的高手,还是协力作战的队友,合击之下,实力不容小觑。

反观她自己,既要控制局势,将这几人引出宗祠,又要顾忌着其他闻风而来的宗祠看守,唯恐耽误吕纾时间,一时间分.身乏术,只好调动全部力气发足狂奔,还因那自作聪明的破绽而白白受了两击,险些难以脱身。

偏头躲过两道紧追不舍的刀影,卫绮怀回身刁钻一击,见招拆招,从再次将她包围的几人之中找到了突破口,一剑挑开,腾越而出,抬头望见天边的冷月光。

出来了!

她落到高墙之上,引着众人远离了暗道,铺开神识追踪到吕纾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趁乱逃离的身影,这才终于呼出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喘匀,她又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这明晃晃的月色下,她见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或者说,鬼。

戚泫。

那少年徘徊在宗祠之顶,神色凄然,双眼流出两道猩红血泪。

卫绮怀望着他,几乎轻而易举地想象到他临死之时的模样,不觉有些发愣。

然而她愣神之时,却没有被乱刀追上,回头一望,才发现追逐她的那几位高手、和那些被她引来的其他宗祠看守都在不远处止步不前,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忌惮戚泫?

卫绮怀狐疑着,将目光再次转回戚泫的身上。

戚泫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站在那里,谁也不看,一语不发,安静无害得简直得不像一个鬼。

可卫绮怀却听到了那领头之人对其他人的低声吩咐:“快去请仙姑来!就说那鬼影又出现了!机不可失!”

“可是老家主病重,还要她们——”

“你忘了?!这正是老家主的意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拿下他!”

原来这就是近日在戚家闹得沸沸扬扬的鬼祟。

卫绮怀忍不住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然而在靠近戚泫的那一刻,她脸颊前的碎发却登时燃烧起来。

手中非昨剑也似乎察觉到猎物的气息,蠢蠢欲动。

她这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让那些戚家修士如此忌惮了。

这是一个敌人,是一个位列于妖魔鬼怪之中的邪祟。

不过戚泫……怎么会成为邪祟呢?

人们说他是失足落水。

可从来不是只有怨念深重之鬼才会成为这般强大的邪祟吗?

卫绮怀握紧了剑,突然发现这个案子比她原本想象得要麻烦多了。

因为,将她引入鲛人岛的那个“戚泫”,说了谎。

他只说岛上命案迭起、冤魂作祟,却从来没说那个“冤魂”就是他自己。

当然,正常人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所以,还有一个更有说服力的可能——

他根本就不是戚泫!

现如今卫绮怀回想起来,发现有很多疑点被她忽略过了:譬如,真正的戚泫死于少年时,容貌不该是那位青年“戚泫”的模样,而且,真正的戚泫能开天眼见造化因果,那位却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连他对于戚家灭门案的叙述,甚至也笼统得很,更像是旁观者的视角。

可初入幻境时,她们又确确实实是按照戚泫视角来走的……

那人究竟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正忖度着,忽闻高墙下传来一声轻啸。

她循声望去,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虽说黑衣人在前,白衣人在后,但卫绮怀先瞧见的却是后者。

原因无他——本来她以为,戚家人迷信,见到个身手不凡的女人都能和神啊仙啊之类的扯上点儿关系,才弄出来那么多“神女神使仙姑”之流,但此时此刻,她亲眼所见,才发现戚烈请来的这两位“仙姑”,好像还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那白衣人身后负琴,轻纱遮面,全身上下素白如雪,唯有额饰是一条鸽血红的眉心坠。卫绮怀每每见到这披麻戴孝苦大仇深不食人间烟火的穿衣风格,心中那自动检测高岭之花的雷达就开始嘀嘀作响,简直是想不在意都不行。

然而当她仔细望去,却发现自己看不透此人修为,只见其身形如风,来去无影,周身护体灵光隐隐浮现,清圣凛然之气流转不息,着实令人望而却步。

当这人抬起那双眸子与她对视之时,卫绮怀又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这人瞳色极为奇异,泛着深深浅浅的碧蓝色,像破晓时分夜色初醒的海天之际,空灵澄澈,湛然有神,干净得一尘不染。

“砰——”

卫绮怀恍然惊醒,举剑截下忽然袭面而来的三颗钉子。

环绕着黑紫妖气的长钉在她剑下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忌惮她剑上萦绕不去的汹涌杀意,悻悻地回到它们的主人手中。

卫绮怀把目光移向这两位“仙姑”中的另一人。

“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毛贼,没承想竟然是个有真本事的。哎,玄门何时出了这样的好苗子,我怎么不知道?”

那黑衣者说着,轻快一笑,舌尖一卷,吐出枚树叶儿卷成的哨子。

她将那哨子噙在唇边吹了两声,把几枚钉子召回袖中,这才抬眼,颇为放肆地打量了卫绮怀几眼,回头对着身后的同伴笑道:“应瑕,你看这个小姑娘比起咱们上次遇上的蓬莱阁那个如何?”

白衣人不理她,只道:“少管闲事,速战速决。”

“嘿,你怎么这样。”黑衣者眉头一皱,居然不满了起来,“我们不是才做了朋友吗?你怎的对朋友颐指气使的?”

白衣人静静开口:“有吗。”

“有啊,有得很。你凶到我了,语气冷冰冰的,可真是叫人害怕。”

白衣人不为所动:“我是说,我有答应过和你做朋友吗?”

黑衣者撇撇嘴:“当然!你昨日分明还收了我的——”

即便她们如此插科打诨、姿态张扬得旁若无人,戚府众人也只是恭恭敬敬地退至远处,一语不发,好似已经对这不着调的两人习以为常。

然而卫绮怀却没有那样好的耐心,当即提剑起势,向她冲了过去,此举实在不可谓不莽撞,惊得黑衣者猝不及防地撤后两步,嘴里话说到一半,险些咬了舌头。

不过此人也并非等闲之辈,当即拍出一道符篆,与卫绮怀暴起的剑势互相抵消,激起月下四散的尘埃。

“好俊的功夫!”黑衣者不但不怒,反而还抚掌大笑,“可惜性子急了点儿,怎么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啊,不对,岂止是一言不合,姑娘,我们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呢。”

此人脸皮甚厚,刚刚先动手的难道不是她么?

卫绮怀试探道:“仙姑?”

黑衣者姿态优雅地对她颔首:“正是在下。”

“阁下一身邪气,”卫绮怀觑着她,很不客气,“也好意思自称仙姑吗?”

“噫,此言差矣,仇某虽然手段见不得人,却并非为非作歹之辈,”黑衣者毫无愧色,洋洋自得道,“况且仇某持身谨严,自认为比许多阳奉阴违的正道之士还要行得正坐得端呢。”

卫绮怀冷声道:“既如此,阁下祭出这封魂钉作甚?”

不怪她起疑,那日谢凌屿从荒宅里捡到的封魂钉就与此时此刻的封魂钉甚为相似,只是不知,此人与六百年后的鲛人岛有何关系。

“邪魔外道,自然有邪魔外道的法子。”黑衣者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却微微有些疑惑,“何况不过区区驭鬼而已,鬼祟祸乱人心,我诛之无愧,姑娘何必拦我?”

卫绮怀道:“阁下方才还说自己立身持正,此鬼乃是溺水而亡,却并未化作水鬼害人,究竟何错之有?要被炼化为阁下的傀儡?”

“非也非也,此鬼并非是要做仇某的傀儡,何况,仇某不过是——”

“仇不归。”

黑衣者说到一半,就被白衣人开口打断。

后者声音冷淡,说出口的话也不容置喙:“拿下他。”

“好罢。”仇不归无奈摊手,向卫绮怀示意,“瞧瞧,仇某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的小喽啰。小姑娘,此事关乎戚家机密与我这位朋友的大计,实在不可透露给你。”

卫绮怀神色沉沉。

仅凭一张符篆就可以轻易化解她的攻势,这般的身手,怎么可能是什么小喽啰。

而且,一说到戚家机密,那些诡异的人俑就在她脑中浮现了出来。

卫绮怀本以为只有戚尚那备受关注的妖兽血脉在戚家是个机密。

现如今这人又告诉她,戚泫又和戚家机密有关系。

戚家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天要亮了。”白衣人不厌其烦地提醒道,“仇不归,及时动手。”

卫绮怀才发现这个漫漫长夜终于在此时迎来了它的破晓。

远处露出了一线天光熹微,而近处鬼影戚泫的身影也在渐渐变浅。

仇不归不再与卫绮怀多费口舌,翻身跃上长剑,如离弦箭一般射向戚泫,一手握着一叠黄底朱砂、笔走龙蛇的符篆,一手从乾坤袖中祭出她的法器——一尊黄铜小鼎,虽然此物其貌不扬,看上去就和寻常食器差不多,然而卫绮怀却立刻明白过来:

她竟是要当场炼化戚泫!

卫绮怀不敢耽搁,挥手一剑斩向白衣人。

这人明明修为高深却要同伴当打手,必然是有什么不能亲自出手的理由!

赌一把!

身后传来爆炸声,邪气四溢,卫绮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必然是因为仇不归的符篆轰上了戚泫周身诡异的护体鬼气。

“小妹妹,你很机灵。”与此同时,一道符篆也追上了她,伴随着仇不归骤然阴沉下来的警告声,“但是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然而她这句话说晚了,因为卫绮怀全力而出的那一剑已经落到了白衣人的面前,毫无阻滞,势不可挡。

那层护体灵光竟然如窗户纸般地被她一剑斩碎了!

难道这深不可测的修为都是障眼法不成?

卫绮怀正胡乱思索着,却发现眼前本该引颈受戮的白衣人居然轻飘飘地抬起了手,五指握上了她的剑锋。

她做什么!

仇不归失声叫道:“岳应瑕!”

卫绮怀怕对方夺剑,急急抽回,然而这样猛而快的一剑自然不会被她轻易抽出,于是一道深深的血痕留在岳应瑕掌中。

仇不归和卫绮怀此时此刻皆是又急又气,竟然想到一处去了:

她打又不打,逃也不逃,空手接白刃,究竟是要做什么?

却见岳应瑕反手点上卫绮怀的眉心,以指为笔,以血为墨,轻飘飘地画了一张符。

卫绮怀正要闪躲,却发现自己突然动弹不得,竟是被这张符定住了身体。

那道血红的符篆在她眉心一闪而过。

一息的功夫,四肢的禁锢忽又解开,卫绮怀如释重负,抬眼发现远处戚泫似乎也没受什么伤,于是不再恋战,翻身后撤。

可就在这一刹那,她又猛地被那岳应瑕一手抓住。

对方那双蓝盈盈清凌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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