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仇不归是来帮魔族清理门户的,卫绮怀眼中的敌人对她而言,无异于瞌睡来了递枕头。
坏消息,眼下的鹿韭与妖异同困一舍,毁了这具身体,反而还能助他解脱。
她处理不了鹿韭。
那要直接把他交出去吗?
……目前还不能。
卫绮怀并不在乎魔族要杀另一个魔族的缘由,但她哪个魔族都不相信。
谁知道这是不是仇不归和鹿韭联合上演的一场戏?
谁知道交出鹿韭之后,她们会不会也被顺便灭口?
谁知道那位要杀鹿韭的魔族不会和他抱有同样的图谋,想要闹得这易都城天翻地覆民不聊生?
最重要的是,鹿韭的修为同样不可小觑,她能借妖异困住他已是险胜,倘若她就这么把他放了出去,谁知道他与仇不归孰胜孰负?谁知道他会不会秋后算账?
这一切,卫绮怀都说不准,她不能冒险。
但是,面对仇不归,她有了新的威胁理由。
“哦,既然如此,那换个玩法。”她道,“前辈,放我们走,不然我现在就放生他,这样,我们就谁也杀不了他了。”
鹿韭的挣扎古怪地平息下来,狐疑着瞧她一眼。
一瞬间连吕锐的剑都慢了几分。
仇不归也禁不住向她投去追究的一瞥,面上灿烂笑容不改:“玩法?原来小卫姑娘只是在同我玩闹?这倒有趣。”
“是,筹码不重要。”卫绮怀也笑道,“我想,咱们该好好叙叙旧才是,前辈不妨先收了神通,咱们且坐下好好聊一聊——对了,那位岳前辈如今在何处呢?”
她试探着提起岳应瑕只是因为仇不归和这名字总是在她脑中同时出现,她想起这也许可以成为制约仇不归的另一个筹码。
然而仇不归霎时之间的紧张神色却立刻坐实了这个猜测。
于是卫绮怀回忆起轮回之前,在易都小巷受人刁难的岳应瑕,和那时并未在岳应瑕身边的仇不归。
莫非,她们失散了,还未联系得到?
有机可乘。
话锋一转,卫绮怀直言不讳:“怎么,您还未见到她吗?”
脸上千般笑意消失殆尽,仇不归面沉如水,“听上去,你在这里见到她了?”
真不错,她还是这么擅长变脸。
“不巧,确实在此有过一面之缘。”卫绮怀微笑着建议道,“也许我们可以一同去找一找她,您看如何?”
仇不归这次的回答迟疑了许多,显然,岳应瑕的确威胁到了她。
但她还是对此嗤之以鼻:“你是好雅兴,可我的猎物就在这里,你要我会空手而归?”
“那岳前辈可真够可怜的,眼睛看不见了,还与友人失散,身旁无一人可用。”卫绮怀幽幽叹惋,“不知她那双眼睛因何而盲?受此重伤,修为又会不会大打折扣呢——”
话犹未落,一只手便粗鲁地扯起了她的衣领。
“可以了!收起你那点儿机灵劲儿吧,小卫姑娘。”
仇不归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
“她在哪里?带我去,就现在。”
卫绮怀抬眼。
仅在片刻之内,仇不归便穿过了吕锐设下的禁制,一步踏至她身前。
或许,即便鹿韭逃脱出来,对上她也未必能赢?
但这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这仍不能让她打消所有顾虑。
正在此时,吕锐的传音也遥遥钻入她耳中——
“卫道友,我知来者不善,你不得不与她转圜,但万万不可为了牵制鹿韭而与此人同谋,他是魔族,此人亦是魔族,无论与谁同谋,恐怕都是引狼入室之举,后患无穷。”
卫绮怀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她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腹背受敌,她必须用鹿韭牵制仇不归,也不得不用仇不归牵制鹿韭,却又不能让这两人真拼杀出一个胜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要将鹿韭这个不定时的炸弹带在身边,她还可以问仇不归要一个保险。
“我并非要捉弄前辈,只是真心担忧而已。”面对仇不归,卫绮怀表现出了干脆利落的诚意,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狩猎游戏,“公平起见,在此期间,您可以将您的法器系在这位鹿公子身上,用以确保他不会逃跑。”
“公平起见?你倒是考虑得很周全。”仇不归又嗤笑一声,俯身看她,眼中的光彩称得上是傲慢的挑衅,也称得上是愉悦的探究,“不过此刻我再近一步,他便入我囊中了——你认为我还需要再同你做什么游戏?”
“他?他不重要,他是魔还是妖,都与我无关。晚辈所想的仅仅是明哲保身全身而退,何必与前辈硬碰硬呢。”
“您之所以有和晚辈做这一局游戏的必要,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岳前辈呀。”
卫绮怀腔调轻缓,姿态放低,由此显得这像一个微妙的恳求。
但依然无法掩盖它的本质——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要挟。
仇不归沉吟,换了种全新的目光审视着她,而后语气有所妥协:
“那你想要得到什么?别告诉我只是全身而退。”
“能全身而退自然是好的。”卫绮怀眨了眨眼睛,“但是倘若您不吝赠予晚辈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譬如告诉晚辈,您为何认得出这位被困在他人体内的鹿韭公子,再譬如,他是在魔族之中是何等身份,您来擒他的缘故——那就更好了。”
她需要与仇不归谈一些条件,以此让自己看上去足够狡黠,也足够愚钝,足够让仇不归相信她的确有进行这场游戏的诚意,而非权宜之计。
仇不归睨她半晌,放声一笑,同意了。
*
今日易都城内少了许多人,却并不显得萧条。没能亲自前往典礼的百姓们此刻正张灯结彩,将自家打扮得喜气洋洋。
道贺声传遍了大街小巷,可惜有人没时间凑这个热闹。
仇不归扣留了吕锐,用法器将她与鹿韭绑在一处,以此作为筹码,马不停蹄地催促卫绮怀找到岳应瑕。
她只好依照着记忆找到她在第一次轮回中见到岳应瑕时的小巷,以及那棵树。
将仇不归引来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围魏救赵的小计而已,因此卫绮怀没抱太多希望,只指望仇不归自己修为高深,能找到岳应瑕一些灵力的遗留——无论如何,只要显得她的权宜之计不要太糊弄,不要太像个调虎离山的假把式就好。
不过岳应瑕给了她一个惊喜。
或者说,是惊吓。
还未走到记忆中的目的地,仇不归便眉头皱紧,似乎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走近了,卫绮怀也看见了。
一个尸体。
是的,那是一个尸体,一个横死街头、无人问津的尸体。
这具尸体衣着破旧,遍身臭气,僵硬的四肢使他得以维持生前最后一刻的动作——紧抓心口。
他的胸口上破了一个大洞,骨茬儿碎片浮于其上,周遭污血早已凝结。
一个被谋杀的流浪汉?
任谁看了都会这样想。
不过,那个破损洞口的形状实在太不同寻常了。
简直——简直就像一个柔软的荷包从他身前贯胸而出。
瞧,那两股细丝绦撕扯着他皮肉的痕迹那样深,还宛然如新呢。
尽管此人面部扭曲,五官青黑,表情比一只脱了水的鱼脸好不到哪里去,但卫绮怀还是认出了他。
……那个曾经刁难过小雀儿,又偷走岳应瑕荷包的泼皮无赖。
那个荷包杀死了他。
仇不归盯了那破洞好一会儿,手指在它周遭的污血旁一拭,回过神后才颇为嫌弃地掸了掸,吐出个净尘术,而后手下微动,灵光化作一道迅捷的风沙,彻底毁去了那具尸体。
确认了目标,她的眉头终于松快了些,回头对卫绮怀道:“不错,她确实来过这儿。”
卫绮怀笑起来:“那前辈是不是该与我交换些情报啦?”
“打听太多对你没好处,更何况你还是异世来的。”仇不归瞥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问完了他,你下一句就是该问我是谁了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前辈总不能食言吧?更何况,晚辈只不过是想要知道这个三番五次给晚辈下绊子的魔族究竟是何等人物而已,以防万一而已。”卫绮怀从容道,“您也说了,我是异世之人,没必要知道太多,我怎会对前辈之事多嘴?前辈修为远高于我,我怎能有资格对前辈之事多嘴?前辈怕是误会了。”
她这话答得还算顺耳,仇不归随手从风中捞起一只柳叶,一边漫不经心地将其卷成叶哨,一边道:“好啊,我不瞒你,但还未见到岳应瑕,我只回答一个问题,你可要想好问什么。”
啧,她还真把这当成小朋友过家家的游戏了?
卫绮怀知道从这老狐狸手里难占到便宜,机不可失,当即问出那个最重要的问题:“鹿韭此人,是魔域的哪位大人物?”
闻言,仇不归那双漆黑眼珠幽幽转到眼尾,如此侧首觑了她一会儿,唇边吹出一支诙谐小调,“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小孩子心思,真是藏不住——不过都是要死了的人,还打听他做什么?”
卫绮怀眼神催促,于是仇不归缓缓笑道:“你猜得倒不错,他勉强也算得上一位大人物,只是年纪尚幼。”
“若是没有他那三个兄长的话,他应当是能搅弄一番风云的。”
“鹿韭此人,原叫鹿九,看看这个名字,便知他是他们那一辈的第几个孩子。”说到这里,仇不归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可惜,前任北境领主留下了太多孩子,养蛊一般,让这一群孩子即便生在这领主世家,也不得不挤破了脑袋钻营。他鹿韭是最小的那个,刚一落地,他长兄便继位了,于是他便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而到了该给他起名的时候,他那位长兄又死于非命了。”
“他竟是北境领主之子?”卫绮怀心下一惊,她不会因为可怜的身世便同情自己的敌人——更何况,生来便是魔域贵族,他这身世也可怜不到哪里去,总比那些在魔族动乱中朝不保夕的平民百姓好得多。
只是,在她的认知里,六百年后的北境领主,是由几个老头子轮番担任的。
魔域北境领主的位子谁来了也坐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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