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潜山不止一次向陆临渊回忆起他的师弟。
当年的徐潜山与徐安期住在无为峰一间院子,如今徐潜山已是儒宗掌门,也还住在那间屋子,内室陈设几乎没有变过,用着旧物。往风雅了说是素净长情,往朴实了说就是老旧冷清。
院子中央种着一棵西府海棠,是徐安期当年种下的。
徐潜山常常坐在树下石凳上,石桌上摆着一壶冷茶。
一人一树,他就这么坐着,静静地抬手倒茶,望着小院的尽头,微冷的风拂过他霜白的鬓角。
傍晚夜色浸润,儒宗三十二峰的边界仿佛都变得模糊,像是沉在濛濛烟雨中,锡金一般的海棠花零落成泥碾作尘。
它曾经被人细心打理,浇水除草,花开似锦,后来院中主人出门游历两年,三叠峰的仆役前来打扫时不大尽心,这株西府海棠几近枯死。
直到徐潜山继承了掌门之位,重新回到这个小院。
海棠花几经夜雨香犹在,抽出新的枝条,到如今枝繁叶茂,仿佛这些年什么都不曾变过。
徐潜山坐在那里,离着这株海棠树最近的那间屋子房门从不落锁,像是等着它的主人归家。
他与陆临渊说这间屋子的原主人徐安期,说他二十一岁时灭心灯三十一盏,说他与自己打马过千里草原,说他用的太玄剑剑柄挂着一枚青色玉坠……
徐潜山做了掌门很久,从陆临渊的孩提时期起,他的师父总是垂着眼睛看他,眼中淡漠冷寂。
陆临渊曾经在这样的眼神中吃过许多苦,无论他做到什么地步,他的师父似乎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后来陆临渊在无悔崖边静坐时,时常会想,这么一个心似铁的人,除了儒宗,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没有在意的东西。
直到徐潜山静静坐在那里,平静地讲起他生死不明的师弟。
寒冷冰凉的院中,儒宗的掌门坐在海棠树下,眼中似有茫然和疲惫。
他的眼睛看向另一边,好像石桌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少年人,腰上一把坠着青玉吊坠的长剑,无声凝视着他。
然而陆临渊顺着徐潜山的眼神看去,只有寂静的风卷起一瓣海棠落花。
昨夜海棠初着雨,别我不知何处去。
“……”
那个时候,陆临渊居然觉得徐潜山很可怜。
坐忘峰上很安静,只听见陆临渊一声听不出情绪的短促笑声,像是一根被骤然拨响的琴弦。
他一个因此深受其害的人,居然会觉得徐潜山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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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叠峰送了一碗新鲜的沾着露水的枇杷,陆临渊顺手拿起果子,耐心撕皮。
他淡淡开口:“你应当知道,儒宗的人从来不入江湖排名。”
不一会,鲜黄多汁的果子落在盘子里,汁水溅起,被早就盯着的魏危拿起一口吞了。
“我知道,来之前我就打听过。”魏危道。
“有人说你们清高出世,不愿意搅入红尘俗世,有人说你们儒宗不屑江湖的名声,不过你们中原的弯弯道道很多,我听过,没有当回事。”
魏危不知道陆临渊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不由挑眉:“这就是你觉得你自己是中原第一的原因?可徐安期好歹在外游历了两年江湖,你只去过一趟百越,难不成你觉得胜过我们百越,就是中原第一了?”
“我不至于这般自大。”陆临渊漫不经心地剥枇杷。
他的果子也剥得极其漂亮,鲜亮的果肉一点破损也没有。
他道:“我是想说,徐安期在江湖上从无败绩,如果不是儒宗不入江湖排名,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中原第一。”
魏危拨了拨盘中水淋淋的果子,又拿起一颗,自信开口。
“就算是这样的人,遇上我也必然会败。”
魏危咬下果肉,吐掉核,又问:“这人怎么失踪的?”
陆临渊:“我师父没有和我说过,不过江湖传闻是他抛下了一切,为了一个女子去了百越。”
“上一次有人见到他,还是二十年的事情了。”
清湘客鹿山涯说到底不过是一介江湖侠客,就算与百越女子有一段情,也不过被人感慨一句少年多情,但徐安期是儒宗的门面,是被当年孔氏刻意打压,依旧灼灼耀眼的天之骄子。
如果不是他失踪,孔氏让贤时,他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儒宗掌门。
“不可能。”魏危却说,“我在百越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陆临渊想说什么,只是指尖碰了碰盛着枇杷的碗,发现里面一颗也没有了。
再低头一看盛着剥好果子的盘,也是干干净净,只有几圈黄色的汁水。
“……”陆临渊指尖顿了顿。
“我刚刚剥枇杷了吗?”
魏危试图把地上的核踩扁,面上露出遗憾之色,转移话题道:“可惜,徐安期这样的人物怎么就死了。”
陆临渊:“传言都说他在百越。”
魏危重复:“我也说了,百越没这么一个人,这人一定是死了。”
魏危来中原之前,把百越上上下下打了个遍,至少在她在位的这几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武艺高强的中原男子。
否则就算这个人已经死了,魏危也一定会到他坟前恨铁不成钢地扫个墓。
四十多岁,正是不惑的年纪,怎么就能死了呢?
魏危道:“百越不是中原,你们中原人不高兴服侍皇帝,还能撂担子隐居。但百越的深山老林全是瘴气,你说的这个徐安期如果真的来了百越,那我一定会知道。如果我不知道,要么就是他刚刚进百越那会就死了,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有来过。”
陆临渊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他只说:“徐潜山一直觉得他没有死。”
一个失踪二十多年的人,江湖上早就认定这人已经去世。
否则又有什么样的为难之处,什么样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能与少年时期一同游历江湖的同门师兄弟分别,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儒宗呢?
魏危皱了皱眉,似乎很难理解:“如果你师父真的觉得徐安期没有死,为什么不去百越找他?”
徐潜山若是有心,纵然身为儒宗掌门,但去一趟兖州,悄悄潜入百越见一面故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临渊丢开枇杷皮,擦了擦手,淡淡开口:“大约是他不敢吧。”
徐潜山似乎被徐安期抛弃儒宗一走了之的行为伤透了心,纵然这么多年始终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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