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瞒我,”褚明蓁自得一笑,“我若连一日梦都看不出来,那也枉做千济堂的二堂主了。”
辛晚楼心如擂鼓,目光落在沈羡亭身上。褚明蓁笑道:
“你怕他知道?放心,人都快死了,他听不见。”
“与你无关的事,便不要多嘴。”辛晚楼冷声道,语气森寒。
褚明蓁指尖一捻,又一根银针刺入身体。针头沾了药,药有些烈,沈羡亭整个人都汗涔涔的。
蕙心上前,用沾过水的凉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汗,又将帕子搭在他额上。
“他发热也是你下药搞的吧?”褚明蓁笑起来,“你胆子真大,真是一点不怕把他药死。”
辛晚楼沉默不语。
沈羡亭醒不过来,呼吸随着银针的刺入愈发急促。他在深黑的虚空中觉得自己失重般向下坠落,指尖虚虚地抓握几下。辛晚楼一步上前,手指从他的指间穿过,一把将他紧紧攥住。
“现在心疼了?下药的时候怎么那么痛快——”
“看你的病吧!”她终于恼羞成怒。
褚明蓁见她终于生气,心里暗爽。她少说两句也不吃亏。她又忙许久,正要摸沈羡亭的脉,可又见他的手正被辛晚楼攥在手心。
……
“现在十指相扣是不是有些碍事?”她笑着说。
辛晚楼脸上一热,慌忙松手。沈羡亭手里一松,指尖动动,又四处找。
褚明蓁随手拉过,按着他的手腕摸了一阵,接着说道:
“行了,针留半个时辰再取。让他睡吧。”
“一日梦解了?”
“解了,”褚明蓁无语道,“可他那发热的病可得你们自己治。”
“多谢。”辛晚楼道。
褚明蓁叹息一声,起身打开双臂。蕙心见状麻利上前,替她将身上襻膊解下。她宽大的袖子放下,如同一只逆风而立的飞鸟。辛晚楼慢悠悠地上前,又将沈羡亭的手指握在手心。褚明蓁见状轻笑,忽而道:
“我见过他。”
辛晚楼惊讶转头。
“在哪儿?”
“朱雀台。”
褚明蓁坐下来,拿过李娘子端来的茶水。茶叶是上好的碧螺春,可如今已放得凉了。
“当年……他也算是一鸣惊人的江湖新秀,只是如日中天的日子实在太短,过了不到一年,就出了那档子事…… ”说着,褚明蓁叹惋苦笑,“你没见过他那一剑——一剑惊世,剑破天光。自那以后,不但他一夜成名,照流雪也在一夕之间成了举世名剑。”
“他如今倒是不再用剑了。”褚明蓁叹道。
辛晚楼没见过当年朱雀台上的惊世一剑,也不知将来能否见到。她惋惜道:
“照流雪……应是丢了。”
“丢了……真的丢了,还是在他心里丢了?”
褚明蓁笑眼盈盈。
“可惜了他的破光剑法!”
辛晚楼在心里想,这破光剑法被他教给她成了刀法,应当也不算可惜。她这样想着,可却还是佯装认同地点点头。
“如果当年没出那档子事,下一任的弃月楼楼主兴许就是他的,”说到此处,褚明蓁不由怨恨起来,重重啐一口口中的茶叶梗,“造化弄人,竟让邝萤那厮捡了便宜。”
辛晚楼想起她与褚灵蓁定下的那条契约,即是要她杀了邝萤。她想起此事,又问:
“敢问大堂主与那邝萤究竟有何恩怨?”
褚明蓁冷笑一声,将茶杯放下,语气不屑,道:
“我那傻姐姐,做了宇文岱的情人。”
那日在葬礼上的情状历历在目,辛晚楼不算惊讶。可此事与邝萤何干?邝萤不是宇文岱的养子么……
除非……
“邝萤杀了宇文岱?”辛晚楼灵光乍现。
褚明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
“宇文岱是引狼入室。”
“那他是骗了宇文岱,才做了宇文岱的继承人……可既已做了继承人,又为何要杀了他?”
“宇文岱年纪不算大,至少还能再活三十年……三十年的变数可大了,足够令沧海变桑田。今日的继承人是邝萤,明日是谁?谁又知道呢?”
褚明蓁轻笑一下:
“虽说没有证据,可宇文岱并无任何隐疾,突然暴毙实在蹊跷。而那邝萤——他若真不心虚,又为何急着将宇文岱尸身火化?宇文岱傍晚暴毙,清晨就已化作烟尘——邝萤干净?谁会信呐……”
“我向来不喜欢我姐姐那个男人,她一遇到宇文岱的事就比毛驴还蠢——那人死便死了,可我姐姐非要替一个连名分都不给她的男人报仇——为此还与你牵扯上了!”
说到此处,禇明蓁顿一下。
“话说……你又为何与沈羡亭混在一起,还要替他调查翦水花案?”她满面狐疑地盯着辛晚楼,语气缓慢,“为此不惜得罪千济堂,与我姐姐做交易?”
“与你何干?”辛晚楼冷声道。
“与我无关,好好好,”禇明蓁笑着抚掌,那等阴阳怪气之感久久不散,“可你总是见过柴十二了,现在总该相信我千济堂与翦水花案毫无瓜葛了。”
“话别说太绝——谁知柴十二私下里与千济堂有无联系。”
“可这话还真能说那般绝,”禇明蓁意味深长道,“他是被千济堂赶出去的,此生最恨千济堂;而千济堂因他一人坏了大事,自然也恨他入骨。”
“何事如此?”
“他坏了皇家的单子。”禇明蓁只如此说。
“先帝曾下令让千济堂制一批剧毒的玄铁,毒与铁相融,以壮大靖军威。可玄铁锻造时温度极高,如此便需造一批不会因高温而丧失毒性的毒。而这东西需要严格控制炉火温度,有一丝纰漏便制不出来。”
“那毒炼到最后一日,柴十二的小徒弟失足掉进了那炉子里。”
禇明蓁叹惋道:“一个孩子而已,原本也不会对那毒的制造产生什么影响。可柴十二却非将那炉子打开,把他从炉里捞了出来。”
“你莫觉得我残忍——只是炉内烈火熊熊,掉进去就是一个死。那小孩即便被救出来了,也是皮肉尽熔,挣扎一夜便一命呜呼。而炉火也因他开炉的一下受了凉风,当时就熄了一半。”
“人也死了、毒也没了,柴十二这次英雄逞的得不偿失。先帝龙颜大怒,千济堂因此被皇家使了不少绊子,无奈之下只能南迁,如今偏安一隅。”
“柴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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