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说槐州此刻是暗流涌动,那恪多部就是剑拔弩张。

遏佐的部队素以迅猛闻名,他们平日就任着巡边的任务,常常日趋百里也不停歇,而他们除却经验,自然也有血脉里的天赋。

遏佐原本是恪多的堂弟,遏佐的父亲在三十年前西芥与北梁的边境争端中不幸殒命,因遏佐一支也再无长辈可以抚育遗孤,恪多的父亲才将他收进了自己这一脉。而遏佐这一支西芥王族分支,原本是这千年王朝永久的守护者,他们对战争更多的是出于对控制权的渴求,若在伟大的领袖带领之下,他们是王朝最锋利的刀刃,可若被心怀不轨的人拥有,那就暗无天日的硝烟。

两日之前比武大会结束,还未等忽兰回到恪多部他便被围到了两部边界。他自然不可能只身前往,但是面对遏佐的穷追不舍他只能一边打一边跑,等到营地时自己受了伤,跟着自己的兵士也损失殆尽。

为了这一仗,遏佐几乎将自己的三万人军队全都召了回来,但西芥是部落武装,单论遏佐一个人,他不可能拥有与恪多部匹敌的势力。他这三万人有一部分是鼓动了腾里的奴隶,还有一部分是吸纳了宛达的私兵。

不过他虽然抱着必胜的决心,可也不得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故而虽说是征用了宛达的兵,但这一次出击他却没有带上宛达。他将宛达置身在这场战争之外,其实也是拿准了恪多不会看着他这一脉断绝。

而恪多本还在为儿子的勇武喜悦,突然就看到了气息奄奄的忽兰被人扶着进了帐子。忽兰是他的第三个儿子了,前两个儿子很小的时候便染病夭折,所以他对忽兰既给予偏爱也给予厚望。

如今看到儿子被伤成这样,他终究又披上二十年未穿过的金沙甲,拿着那把随他征战四方的曦月刀,凛凛然侯在了帐外。

只是等他立着的时候,遏佐也已经大军逼近,他们嘴里唱着军歌,手里的旗帜画着新政权的标志,恪多此时再看遏佐,眼里只剩下怒火。

“我的好阿哈,不知道忽兰怎么与你说的,是自己德不配位还是技不如人,不过事到如今都不重要了,只要你此时让位于我,我可以让你在这块地方终老,不过忽兰的地方和你的小别吉,我很愿意笑纳。”

遏佐本就是嚣张性子,如今更是盛气临人,他骑在马上与恪多相隔不过十多米,而恪多听闻他的话便将手里的弯刀紧紧握住,他的白发悉数藏在了头盔之下。

“遏佐,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你继位吗?这比武大会是你提议的,忽兰也去了,我一直待你如亲兄弟,沁格更是待你如亲阿巴嘎,可你依旧要挥刀向自己人吗?那日的比武大会有不少人看了,投票的结果还存在我帐子里,你要我现在告诉你吗?遏佐,你明明可以潇洒地当个王爷。”

恪多的话原本已经不打算说给遏佐了,可许是年纪大了,人就容易心软,他明知今日只剩下你死我活,可依旧想要把心里的话说一说,祈望遏佐能回心转意。但遏佐并不领情,他缓缓抬手一声令下,只见他身后的兵士一起涌了上来,喊杀声响作一片。

“恪多,我阿布为你部效力了一辈子,到最后你们甚至要将我吞并。这世界上没有人再记得努勒,而我不会等到我的名字也消失的那一天。”

遏佐的声音在一阵士兵的呼喊声中格外突出,恪多听到了那句“努勒”,那是他叔叔的名字,是父亲最信任的兄弟,也是他最舍不得的兄弟。可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父亲的好意收留,在遏佐的认识里却是在抹去他父亲存在过的痕迹。

只是现如今说一切都晚了,恪多的刀调转了方向,毫不留情的抹掉了眼前人的脖子,滚烫的鲜血洒在他的脸上,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此时的沁格安顿好了哥哥,也换上了戎装,她喜欢红色,恪多便为她量身打造了红色的铠甲。此时的战场上只见一抹红色在人群中游荡,凡她所到之处必定伴随着一声惨叫和人头落地。

而遏佐也似杀红了眼,他抹了抹长枪上的血肉,将目光锁定在沁格的身上,手里的长鞭落地的一瞬他的战马就直冲着沁格去了,只是他还未到便被人用长刀砍在了肩上。他回头看到了恪多的眼睛,当即掉转马头打算故技重施,但这次恪多没有给他用暗器的机会,立刻翻身上马去侧应沁格。

“准备从后翼包围。”

沁格听闻父亲的话点点头,她嘴里叼着自己刚刚被斩断的小辫,不禁咬紧牙关。可就在这时,恪多的背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他的动作很快,沁格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挡,就看到父亲摔下了马,而他的腰间殷红一片。

不过沁格顾不得伤心,她下意识用手里的鞭子狠狠甩到马背上,那战马嘶鸣了一声便冲了出去,直到那人人头落地之时,沁格也未曾正眼看过他一眼。

而倒在帐前的恪多暂时为这场内战画上了逗号。遏佐看到自己的人得手了,便扬着马鞭开始撤退。

他本来没想到恪多的守卫会如此轻易的背叛他,但是江阮送来的情报图里夹着一张处方,而那张处方救了那守卫父亲的命,并且遏佐若能成功,他们一家将会封侯拜相。

此时的遏佐只需要等,等到恪多归西,自己便能以忽兰不可胜任为由废掉他的爵位,然后娶沁格为妻。

“记住,从此以后你恪多的后代,都要冠上我遏佐的名号。”

遏佐叫嚣的声音回荡在恪多部的上空,而此时的恪多被亲卫抬着进了帐子,沁格一路跟着,看着地上滴出来的血路,她的泪终于还是落了出来。

“阿布……”

替父报仇后的沁格还没来得及洗去手上的血,她看着躺在床上的恪多,她第一次认识到父亲已经老了,平日里他总是一幅庄严的样子,让她忽略了这副身躯早已行将就木。

此刻她身边的巫医在帐子里进进出出,仆从手里的水盆盛满了恪多的鲜血,她不明白父亲亲手提拔上来的守卫怎么会背叛他,也不知道遏佐为何会突然调转枪头,但是一切发生了,而她的父亲,是这一切意外汇聚后的牺牲品。

“沁格,阿布如何?”

沁格闻言转身,只看到忽兰由两个侍从扶着,他的后背和肩膀都被遏佐的长□□破,如今他脸上毫无血色,依靠在门边望着自己的妹妹。

“阿哈,你去休息吧,我看着父亲。”

沁格的声音里充满无可言说的疲惫感,她抬头示意忽兰身边的随从将他扶回去,却见忽兰摆了摆手,推脱开了随从的搀扶,随即跪倒在地。

他在地上朝着恪多的床榻磕头,嘴上说了一遍遍“对不起”,他再抬头时沁格与他对上视线,两人眼中都是一片氤氲,但下一刻,忽兰就晕倒在了恪多的帐前。

见状,随忽兰来的侍从忙将他背在背上送回了帐中,而等着送走了忽兰,沁格才对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了实感。她身边时不时有人来报这一仗的伤亡程度,那声音又混合巫医的轻轻叹息,她抹了一把泪最后看了一眼父亲,出门走进了统战营的帐房。

之后的几日沁格试图用繁杂的事务来麻痹自己,她每日晨起去父亲帐中看一眼,然后回到统战营继续开会。她与统领们分析了此时的局面,统计了如今三部的所有兵士人数,让各部落的统领一齐领兵勤王,同时也盘点了战败的原因。其中有许多疑点,但沁格没有点明,她只是让探子去查。

而恪多的身体每况日下,每日靠着药物续命,他有时会清醒一下,但是依旧说不出话。他的腰部被那个士兵用长枪贯穿,伤及肝脏,西芥的医疗比不上中原,奉行的还是巫医一体,而这样严重的外伤对于巫医来说基本无法救治,这一点沁格很早就意识到了,但是恪多恪守西芥传统,认为外药对人的身体必定弊大于利。

这一次,他败在了自己的命令里。

“别吉,可汗去了。”

来传报的小孩声音怯生生的,许是被人推着进来的,而沁格前一秒还向几个统领解释着自己的计划,下一秒就听她喉咙里呜咽了一声,然后继续努力维持镇定将自己的话说完,才转身看着来报信的小孩。

“乌木禾,让你阿布帮忙筹划首领的后事可以吗?对这些,我不太懂。”

乌木禾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可他能感受到眼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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