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风寒,宫墙遥望是颓瑟的锈红色,暮光下琉璃瓦也是萧煞之气。
宫人皆埋首避在两侧宫墙之下,漆金御辇不疾不徐地行在其间,天子阖目坐着,神色一片寥落。
晏云晚追在辇侧,急声说:“北魏先遣兵马再递国书,分明是藐视大梁、折辱公主,臣请陛下三思!”
天子阖目,一语不发,胸前精丽繁复的团龙纹映在暮光下,金线交错、光色粲然,也只如困兽一般。
晏云晚咬着牙道:“盟约所订不过四载,魏人便敢大肆兴兵,此次求亲,下次便是攻城掠地,一再退忍岂有宁日!陛下!”
天子有些不耐地蹙了眉,指尖一叩,何显意即刻解意,叮嘱抬辇的人脚步快些。
晏云晚五内如焚,快步追在其侧,没理会何显意制止的目光:“北魏求娶公主,日后便可以公主为质胁制大梁,若其毁约兴兵,则大梁必陷于两难之地。北魏骑兵虽骁勇,却也不是没有败过,未尝不可一战啊!”
天子瞥她一眼,寒声道:“四年前辽兀一战大梁精锐尽数折损,而今用兵又有几成胜算?”
晏云晚死死咬了牙,窒痛一点一点挤满了心口,愤懑撑起的理智土崩瓦解,只剩了一腔绝望的执念:“不试又怎知不可!”
天子坐直身子,目光寒凉:“晏大人是天真无知还是意气用事,一旦用兵,将士伤亡百姓流离,大梁千万百姓多少年聚起的税银一夕化为乌有——”他眸光虚落至远处,肩背不知不觉塌了下去,“有几成胜算呢……”
晏云晚:“陛下!”
天子仰身坐回去,不再看她:“退下!”
晏云晚狠狠咬了唇,疾走几步至御辇前回身跪倒,抬辇的宫人猝然止了步子。
“放肆!”天子喝道。
“公主万不可北上!”晏云晚前额贴至青砖,几乎是不管不顾道,“北地苦寒,魏人粗野,阮洄更是原配发妻新丧不足三月便图另娶……”她嗓音一哽,指尖紧掐着砖面,缓缓抬首望去,“北魏千里之遥啊……”
天子唇角一颤,狠狠闭了眼,半晌,高声斥道:“停着做什么!”
抬辇的宫人俱是一凛,何显意忙去搀晏云晚。
晏云晚膝行近前,礼数臣仪皆顾不得,抓着御辇前的横木仰首看过去:“昭璇自幼长在陛下身边,未满月便得了封号,小字是陛下取的,骑射是陛下亲自教的,陛下赏的幼驹公主已养至成年——”
“晏云晚!”天子将腕间的珠串掷了出去,而后却静了下去。
何显意还从未在天子脸上见过那样的神色,深重的哀意交织着茫然、颓败,教人忽然发觉九五至尊也已老了。
“朕只问一句,此时同朕讲话的是我大梁都察院的佥都御史,还是晏安安!”
风贴地而起,寒意萧萧,卷过稀薄余晖、惨淡秋色,去撞角楼檐下的铃铎了。
晏云晚抓着横木的手一点一点松了,缓缓垂落下去,静静跪着,眸光沉晦。
为臣者家国社稷为先,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可若无官无爵无勋无阶,她说的话便一文不值。
何显意心头一叹,过去扶她,却听天子开口:“多事!她愿意跪,让她跪着!”
何显意忙垂首应是,退开了。
御辇绕过跪在道心的人,往寝宫方向去了。
天子于寝宫前下了辇,抬眼望了望销蚀殆尽的暮色,一语不发地步入寝殿。
殿内已显昏晦,何显意便要命人燃灯。
“退下吧,都退下。”天子背对着他,倦声说着,颊边一点湿意蜿蜒而下。
宫墙间暮色垂拢,十丈之外,顾循遥望着雕像般跪于原地的人,心底微叹。
鸣璋立在一侧,轻声开口:“看来陛下是心意已决。”
顾循:“而今情势,妄起兵戈确是下策,陛下只能应允。”
鸣璋闻言反有些不解:“大人既早知无济于事,又为何要传话给晏大人。”
顾循不语,目光顺着不见头的宫墙望出好远。
黑底金线绣如意纹的披风被秋风掀动,暮色缀在了他衣襟袖角,晚照细碎的光渗入他眸底,深深浅浅,无端多情。
鸣璋顺着他目光回身,见远远一人飞跑而来,一身华服锦饰,待近了才看清是宣阳侯。
顾循面无波澜:“拦了。”
鸣璋抬臂,不容分说将小侯爷紧紧拦下了。
赵祈儒目光从长跪于远处的晏云晚转落向顾循,压不住的怒意:“顾大人这是何意?”
“小侯爷虽同晏大人有过婚约,但到底都过去了。就算侯爷不畏人言,也总该替晏大人考虑考虑吧。”顾循睨他一眼,似笑非笑。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劳顾大人费心!”赵祈儒挣不过鸣璋,恨恨退了两步。
顾循不以为意一笑。
赵祈儒一怔,莫名觉出端倪,咬牙瞪他,挑衅一般:“我与安安总角相交、青梅竹马,便是没有婚约也情分匪浅,不是无聊之人只言片语可以左右的。”
“旁人的话当然可以不在意,可怀荣县主的心意也能不顾吗,”顾循瞧着小侯爷笃定决绝的神色一点一点塌毁,甚是满意,“况且陈情上疏是臣子本分,陛下允与不允都是寻常,官服在身,想必安安此刻也不愿见侯爷。”
他重重咬在“安安”二字上,漫不经心瞥一眼赵祈儒。
赵祈儒沉眉望过去,咬牙一笑:“顾相费尽机心也是枉然,她不会喜欢你的。”
他收到北魏求亲的消息便往宫里来,路上得知安安拦停御驾触怒龙颜更是心急如焚,一路不管不顾赶来,眼下听了顾循一番话反是心头一冷。
这位当朝权臣的心思,安安可知道么?
顾循神色淡淡:“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劳侯爷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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