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内。

父子两人僵持着,甚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惠。片刻后,他肩背的肌肉起伏,将那根反手握在身后的铁管横至身前。

那原本是学校门口的栏杆,光直径便足有掌粗,被这个强到离谱的男人随手拔起用作武器,轻松得像折断一根抹茶巧克力棒。

而此时那根霉绿沉厚的实心铁管上,清晰的掌痕凹陷而下。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在附近,黑压压的人头此刻却鸦雀无声。

仿若实质的恐怖压迫感中,原本嚣张的佐藤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下,惠分毫不退,手指结印,一黑一白两条玉犬从影中跃出,立于身侧。

瞬间,甚尔动了。

跟上次在狭小的室内完全不同,玉犬疾速全力向前扑咬,刚刚露出牙齿,眨眼间甚尔就已出现在身后,右手持管松握,向后随意一抡。

巨力圆扫而来,两只玉犬刚要扭身,便瞬间被拦腰击中,飞向半空。

惠瞳孔缩小,与漠然垂眸的甚尔对视了一眼。

太快了。

连大脑都无法反应过来的快。更别提做出什么行动了。

战力根本不是一个等级。连蚍蜉撼树都算不上,种种心情交织而爆发而出的努力,只是一粒被无情碾压过的微尘。

甚尔越过惠,余光却看到男孩红了眼圈。

他顿了一下,原本要敲昏男孩的手重重落下,却只胡乱捏了一下小孩后颈的皮肉。

“唔……!”

惠捂住后脖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甚尔站在佐藤身前,一动间手滑握至管梢,铁管圆抡而起。

“——爸!”

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做到的事,在这简单的一声中却成功了——甚尔的手犹豫了一瞬。

但紧接着,那根铁管还是毫不留情地用力挥下。

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谁都知道,这一下下去,必定是脑浆迸裂、鲜血四溅的可怖场景。

但想象中的闷响并没有到来。

出现在众人耳中的,是少年平静清澈的声音。

——“领域展开。”

惠猛地抬起头,看到栗秋焰单手揣兜,从不远处悠然行来。

绿眸的少年面容柔和、身形清瘦,明明没什么恐怖的气势,却奇异地消解了甚尔一系列暴|行带来的压力,他走入人群仿若摩西分海,人们纷纷退后,下意识让出了一条通路。

栗秋焰畅行无阻地走了进来,津美纪从人群中扑了出来,眼睛发亮地喊了一声哥哥。

惠呆呆地看着栗秋焰走近,接着仿佛劫后余生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说不出什么话,明明见到栗秋焰就安心了下来,却莫名有些委屈上泛,同样喊了一声:“栗秋哥哥。”

“好啦,我这不是来了吗。”

栗秋焰笑着一人揉了下脑袋,接着脚步不停,维持着这样的笑容来到两人之间。

甚尔冷冷地看着他。

握着铁管的手臂肌肉膨起,刻在管上的掌印更深地凹陷下去,捏得实心的铁管变形成扁圆。

甚尔没有收手。那根铁管贴在佐藤的脑袋上,用力之大连铁管本身都在颤抖,将太阳穴那一片擦得通红,却就是不得寸进一步。

栗秋焰伸出手,如穿花分叶般,手掌轻巧地游入佐藤太阳穴与铁管之间,而铁管被无形的力量逼得步步后退。

他指尖并起轻松一弹,甚尔的手臂则猛地一震。

栗秋焰眯起眼。甚尔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顺势松手,将铁管往旁边一扔。

铁管咚一声落地,佐藤缓缓瘫倒着滑下,浑身抖如筛糠,脸上涕泗横流,啊了半天一个成型的词都说不出来。

“不是说要注意分寸的么?”栗秋焰微笑着柔和道:“让我放心?嗯,这就是你让我放的心?”

甚尔扭着头不看他,半晌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吵死了。”

栗秋焰瞬间变脸,那只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拿出,只见那手中握着的,赫然是无上武器——擀面杖!

“吵、吵、吵!还嫌上我吵了!”栗秋焰抄起擀面杖就往甚尔头上敲,说一个字就敲一下,怒道:“昨天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什么都做吗!合着你的承诺就是上下嘴皮一碰是吧!”

甚尔:“……”

虽然没有额外附加概念,但身为长期颠锅饱受训练的厨子,栗秋焰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清脆的咚咚声,听得惠都下意识倒吸凉气。

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甚尔硬是忍住了身体本能没躲,受了好几下,很硬汉地撑在原地,连头都没捂。

栗秋焰停下,甩了甩自己被反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自然而然地把擀面杖塞回口袋——惠瞪大眼睛,硬是没看出来他怎么塞进去的。

“过来。”栗秋焰回身招了招手。

津美纪开心地跑来,伏黑惠则愣了一下,也听话地贴过去。

“好了。”栗秋焰一手领俩小孩,另一手拍了拍甚尔的肩,淡定道:“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甚尔嗤笑一声,双手抱胸,表现出桀骜不驯的充分抗拒态度。他不屑道:“我道歉?别开玩笑了,他能活下来都是老子大发慈悲。”

此时佐藤终于回过神来,滑稽的脸上全是恐惧。但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围观的人,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道:“对,给我道歉,这件事我就算放你们过去了……”

“说什么傻话呢。”

栗秋焰挑起眉:“我说的是你——趁我还在好好跟你说话,识相点,给我们道歉。”

伏黑惠惊喜地抬头,甚尔也扫了他一眼。

佐藤卡壳了一下,过了半晌,迟钝的大脑才终于理解了栗秋焰话中的意思,随即不可置信地大叫起来:“我、我道歉?!我都快被他杀了——竟然还要我道歉?!”

“不然呢?”栗秋焰理所当然地奇怪道:“事情完全是你挑起来的,当然该向我们道歉了。至于被打,不是你活该的吗?如果不是看出了你平时就欺负惠惠,甚尔也不会一怒之下这么冲动吧。”

被狠狠踩到雷区是一方面,但要不惹麻烦悄无声息地杀掉有一万种方法……虽然容易被人误解,但身为杀|手的甚尔行事当然也具备细心谨慎的一面。

栗秋焰推测,他冲动的怒火恐怕也有一部分,来源于察觉到的,这个所谓的老师对待惠的恶劣态度、以及造成小孩长期以来糟糕人际处境的可能原因。

甚尔惊了一下,怔怔地回头。

“别这么看着我,我一直擅长相信他人——当然,也包括你。”栗秋焰笑了一下:“而且体察人心可是我的强项,我可是栗秋焰呢。”

甚尔眼神微动,向下却正好对上惠瞪得圆圆的眼睛。

“真的吗?”惠急切道:“哪怕只有一点点……你真的,为了我?”

甚尔移开了视线。

“……多事。小子,别一副多了解我的样子。”甚尔闷声道。

但沉默了片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模糊糊的,默许惠问题般的应声:“啊。”

惠还没反应过来,栗秋焰已经先笑了,再次拍了一下甚尔的肩。

“好啦。”栗秋焰轻松道:“可能有时候,有人除了暴力一无所有,便总想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但也有的时候,总会有些别的办法——比如说,有我。”

佐藤还在那边不可置信地叫着,栗秋焰走到他面前,佐藤混乱的骂声戛然而止,呆呆地仰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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