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入主东宫?”曹启皇帝问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曹壬。
帝王的眼神带着无形的气势和压迫,但曹壬没有回避,抬眸直视天颜,毫不犹豫地问“若贫僧愿意,陛下能救下她吗?”
“你若应了朕提的要求,朕自有办法将她救下”曹启答。
“好,只要陛下救下她,贫僧愿意应下您的要求。”
“凡朕所提都能应吗?”曹启皇帝想知道他能为陆氏女做到哪一步?
“无论陛下提何种要求,贫僧都愿意应下,只求她能活着”曹壬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
答案不出自己所料,曹启皇帝却还是被震住了,愣了一瞬,才回 “成交,如此,你就先回白马寺,等待第一个任务。”
曹壬双手合十行礼后,退出车内,哪怕外面大雨滂沱,他亦毫不留恋地跳下了马车。
庆平目送曹壬离开后,开门进入车内。
曹启皇帝似自言自语般轻叹,“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朕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庆平不敢回话,只安静地给他续了一杯茶。
“你说,和佛祖抢人,朕会遭报应吗?”他突然问。
庆平吓得忙将手中的茶壶放下,行大礼,“陛下乃真龙天子,是为天下百姓,是功在千秋,佛祖怎会责罚与您。”
曹启自嘲一笑,不再言语,这世间哪有什么真龙天子,都是凡人之躯罢了。
曹壬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送一封密信给西平王,洛阳至西域都护府沿途所经的驿站都会给他配最好的马,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信万无一失地送达西域都护府的治所姑臧。
任务是由庆平亲自去白马寺下达的,临行前,他问:“若出了变故,你可能没机会见她最后一面,届时可会后悔今日接下这个任务?”
曹壬答:“想要陛下救她,贫僧总要拿出诚意不是吗?”
言毕,他翻身上马,快速打马离去。
陆氏为何对他封锁消息,无非是不想牵连他,如今陆氏尚且无法去地牢探望,他留下来又能如何?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赶往建业的路上,不如拿出诚意,让皇帝尽快将她救出。
地牢又黑又湿冷,她身上还有伤,他如何忍心让她一直呆在里面?
他知道,一旦答应了皇帝的要求,就等于与虎谋皮,可他如此无能,如今还有人愿意利用自己,合该庆幸,又哪里还有资本去讨价还价?
一无所有的自己,竟然还有机会为她再做点什么,为这样的荣幸,他怀着一腔孤勇开启了姑臧之行。
曹壬刚走,曹启皇帝便让人散播消息:慧悟法师受陛下委派,偷偷护送一封密信去西域都护府,信中内容涉及下一任太子人选。
消息似不小心泄露出去的,但很快被各大世家获取,很快,一波又一波的人前往曹壬必经的路上拦截那份密信。
永宁宫,谢太后问曹启皇帝:“你就不怕把他折在路上吗?”
曹启皇帝听后,冷漠一笑:“想要入主东宫,总该经受些考验不是吗?再者,他若不破杀戒,如何能诚心走接下来的路?皇权之路,从来都是充满血腥的。”
饶是谢太后早已习惯了皇帝的行事风格,如今听了也忍不住打冷噤,顿了许久才道:“但愿你不会后悔。”
“母后,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朕和他,都回不了头了”
他想救下陆氏女,却找不到人求救,自己愿意出手,那是他应该承的恩。
而自己为了救下陆氏女,就得去打破好不容易守住的平衡,所以他也该毫无怨言地接受自己的考验。
沈玉在鸡鸣寺带发修行期间,曾向曹壬描述过洛阳去西域的沿途风光,所以,曹壬每次在驿站更换好马匹后,都会转道去那些不为人知的山路。
尽管如此,随着离洛阳越来越远,他遇到的截杀次数越来越多。
可他知道,既然接了任务,就唯有全力以赴,每当棍棒挥出去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阿萸还在地牢等着我。
他不知疲倦的赶路,沿路不记得打退了多少波截信件的人,只看到浅色的白马寺法棍慢慢变成暗红色。
那些都是刺客的血,鲜血干涸凝固后,又被新鲜的血覆盖,周而复始,他最终还是破了杀戒。
至姑藏时,当他手持法棍,着一身带血的僧袍亲手将信件交给西平王时,西平王眼中满是藏不住的赞赏。
他当着曹壬的面,抖开信件,里面赫然是一张没有写有任何字迹的白纸。
那纸张洁白如雪,如当初在静初寺莲花宝座前虔诚参拜的曹壬。
西平王笑道:“恭喜太子殿下顺利通过陛下的考核,您休息好后,便可返回洛阳复命。”
曹壬已是精疲力尽,却仍不忘问:“最近朝中有何动向?”
西平王答:“陆氏女杀害卢氏嫡子一案已下判决,鞭作官刑,判陆氏女五十鞭。”
《书.舜典》言“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有禄位的官员,犯了过错,则罚以鞭刑,陆萸身为陆氏女,且祖父是一品侯当受庇护,故施以鞭刑。
只是,一次打完五十鞭的话,担心她承受不住,所以令施刑者每日只打十鞭,分五日完成。
得了确切消息后,曹壬只在姑藏休息了两个时辰便立即返回洛阳复命了。
这样的判决虽然不如预期的完美,却也好过被问斩,或杖责,如今总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当曹壬满怀期望地回到洛阳时,一切却早已尘埃落定,他最终没能看到陆萸的最后一面。
曹启皇帝仿佛在这几天瞬间苍老了,他看着曹壬:“朕失信于你,你也不用信守承诺了。”
他让庆平转述了行刑的经过:定下判决后,由廷尉监和庆平的徒弟八喜带着圣旨去建业执行判决,由卢太尉长子和扬州刺史一同出列监督执行。
按原计划,鞭刑共五十下,执鞭者是从廷尉府带去的,打鞭子和打棍子一样,门道很多,如果全程都由廷尉府出手,陆萸的伤口可能看起来很恐怖,但不会伤及性命。
问题出在第三日,卢大公子以让廷尉府衙役暂做休息为由,让自己带去的府兵代为执行,就这样,十鞭下去后,陆萸没能活着回到地牢。
才打了三十鞭就死了,卢大公子不愿相信,甚至还找了医官和仵作反复查验,确定没有脉搏后,他仍不放心,一直守着陆萸的棺椁下葬,几天后才带着卢奎的灵柩返回范阳。
曹壬听后,久久不言,在庆平以为他要落泪时,他只平静地问: “她,最后葬在了哪里?”
庆平以为,当曹壬听到结果的时候,会痛哭落泪,或会难过得不能自已,然后不断懊悔去了西域而错过了最后一面。
谁知,他竟然如此平静,平静得反复是一座没有感情没有血肉的雕像。
庆平瞬间肃然起敬,他这样的定力,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仿佛天生就该是帝王。
他愣了一瞬,忙回:“覆舟山。”
曹壬点点头:“多谢告知。”
言毕,他向曹启皇帝抱拳行礼后转身离去,他已破杀戒不再双手合十。
身后的曹启皇帝追问:“你要去哪里?”
“建业”曹壬答。
“她既已下葬,你去了有何用?”曹启皇帝又问。
“我答应过陪她游历大魏,自是不能失约的”曹壬头也不回的答。
曹壬离去后,庆平忙问曹启皇帝:“他该不会太过悲痛,想追随陆氏女而去吧?”
曹启皇帝看着太极殿外淅淅沥沥的雨,久久不能回神。
今年洛阳的雨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看着长长的台阶延伸至一眼望不穿的宫室,心中沉闷压抑到极点,但他注定了只能老死在这里,这是他身为曹氏子孙的宿命。
他想起那年被先帝选做太子时,也是这样的天气。那天,他穿过烟雨绵绵走上了这看似走不完的台阶,最终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他和曹壬是不同的,因为那时的他虽然心有恐惧和担忧,却仍怀有满腔的热忱。
罢了,曹壬终究不是自己,他所向往的是远方的广遨天地,是江东的明媚春光,是悠然自得超脱世俗的人生。
自此以后,他不会再去强求。
许久过后,他回答庆平,“心死之人,不会在意躯壳的。”
曹壬自听到噩耗起,脑子里突然就空了,他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来释放此刻的痛彻心扉。
从皇宫出来后,他先是回白马寺向净觉请罪,僧袍上原本干涸的血被洛阳的雨淋湿后,突然变得鲜红起来。
师兄慧能已经向净觉说过师弟和陆氏女的一场生死逃亡,陆氏女反杀卢氏公子的案子轰动整个大魏,净觉也早有耳闻。
所以,当庆平到白马寺后曹壬消失了数十日,他就已猜到,白马寺终归留不住曹壬。
曹壬跪在面前向他请罪时,他满眼慈悲,摸摸曹壬的头,“佛门讲究缘法,既是你和她有缘,那就离去吧,为师不会怪你的。”
曹壬听后,终究没忍住眼泪,悲恸出声:“师父,徒儿最终还是没能救下她,是不是因为徒儿对佛祖不够虔诚,所以遭了报应?可报应不是应该落在徒儿头上吗?”
陆萸受不住鞭刑而去世的消息如今还未在大魏传开,净觉一开始以为曹壬是来辞行的,所以打算放他还俗去找陆萸。
如今闻言,也被惊到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爱徒,唯有口中不停念着往生咒不停转动手中的串珠。
待曹壬情绪有所平复,他道:“既是要去建业送她最后一程,就该换身干净的衣服才是,待你送过她后,若想回来,就回来吧。”
“师父!”曹壬已然哽咽到无法言语,他从未感受过父爱,眼前的师父自他入白马寺以来对他寄予厚望的同时也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
师父对自己如此包容,让他受之有愧,他道:“徒儿破了杀戒,已不配做您的徒弟”
净觉听后,却是慈爱的看着曹壬:“佛门不问过往,只问是否与佛有缘,若你还想回来,白马寺的大门依然为你敞开。”
曹壬再次深深一拜后,抱着净觉为他准备的新袈裟离开了白马寺。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佛诞日结束后,他随陆萸回建业,二人可以一起欣赏沿途的美景,盛夏的景致该有多么令人神往。
可如今,他孑然一身,再美的景色都被蒙上了一层苍白。
自此之后,看山是她,看水也是她,可山水间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
陆氏没有给陆萸设灵堂,也没有设路祭,就那样匆忙下葬,让她从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建业。
建业城的人是在卢奎的灵柩被浩浩荡荡的队伍抬出建业的时候才知道她的死讯,一时间多少亲朋好友上门打探,却都被陆氏闭门谢绝了。
这日,陆歆和陆奂在书房议事,陆弘在一旁帮他们磨墨,突然有小厮来报,“慧悟法师想进府祭拜。”
陆弘闻言,忙抬头期盼地看着祖父。
他是在听到陆萸出事后从太学赶回来的,那时候判决书还没下,他原本是想等陆萸从地牢出来后再回太学,谁知,最后却是由他亲手操办她的葬礼。
棺椁被敲下钉子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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