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休眠期

“我需要足够的食物和水。”莉莉娅说。

他们正在商议休眠月的事情。赫托说龙族一生中会经历一次这样的休眠月，因为它们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需要付出代价，休眠月就是一种诅咒，也可以说是一种筛选仪式，只有熬过了休眠月的龙才能健康地活下去。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从层层束缚中化茧成蝶，从此幼龙可以脱离束缚，自由地前往人类世界。

赫托听父亲说，龙族的休眠月非常痛苦，这也是诅咒的一个体现。通常，拥有多强大的力量，就要承受相应的苦难。

莉莉娅不禁有点担心：“你没问题吗？”

对方一如既往地骄傲自负，“当然没问题。不就是一两个月吗？”

好吧，莉莉娅自己对吃苦也颇有心得，不再纠结这个，转而道：“那就只剩我的问题了，你休眠两个月，我需要足够的食物和水。”

“简单。”

赫托对这些麻烦的事情没有一点在意，或者说，这些对他根本就不麻烦。他说：“我给你画几个传送阵就好了。”

第一个传送阵画在金币山上，那是晚上睡觉的地方，第二个画在温泉旁边，第三个画在山巅，方便她上去看看风景，第四个……本来没有第四个，应莉莉娅的要求，赫托在他的龙蛋旁边画了一个，以便她有时候过来看他。

“休眠有什么好看……”他边画边嘟囔道。

莉莉娅在旁边心平气和地督工，“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做。”

其实她也不能算完全没有私心，莉莉娅觉得龙睡觉时很乖，看起来令她心情平静，所以她喜欢盯它。

她很喜欢这种生动而温暖的画面，比如它睡觉的时候，偶尔晃一晃的尾巴、翅膀非常淑女地收拢起来，爪子抓在金币上，有时候咔咔地咳两口火星，莉莉娅观察到它尾巴顶端的倒钩居然是狭长的心形。在恐怖与威严的气质之下，细节处似乎很生动而温暖。

她常年在奴隶场，不曾感受过这么平静的生活。

少年随便踢了几颗石子摆阵，然后五指一抬，再压下，石子之间骤然连接起金色的光线，他的动作简单，但那些光线图案却很复杂，莉莉娅直觉这并不是简单的魔法。

最后一个传送阵画完，赫托拍了拍手：“好了！全部搞定。”

“还有吃的。”莉莉娅提醒。

不用吃饭的花丛仙子果然忘了这一点，哦了一声，抬起手，从手心猝然翻出来一丝燃烧的火苗，莉莉娅觉得这比寻常的火漂亮些，金红金红的，十分纯净。

他道：“手。”

莉莉娅试探地把手伸过去，然后赫托屈指一弹，他手上的火苗就被弹到了莉莉娅的掌心里，飘浮在她手上熊熊燃烧着。

莉莉娅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甩手：“哇啊！”

赫托一副被逗到很想笑的表情，用力抿了抿薄唇：“这是魔力火种，可以烧两个月，你每天需要照明的时候就召唤它出来。而且它里面有我的一点意识，可以陪你说说话。”

莉莉娅觉得刚才很丢脸，镇定下来盯着手里的火苗，表情严肃：“我知道了。”

赫托这下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

莉莉娅：“……”她脸上有些燥热，莉莉娅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不好意思都贡献给他了，包括让人买内/衣、还有出糗。

“我去城镇买食物，买回来用魔法保鲜，就可以了吧。”赫托询问道。魔法是万能的，只要买足够量的食物就好了。莉莉娅点点头。获得认可之后，少年就化为巨龙腾空飞向远方。他带回来足够莉莉娅生活的食物，这下万事俱备，只等他休眠了。

莉莉娅这才知道，原来她觉得岩石变得越来越温暖，就是因为休眠月快到了，赫托的魔力上涨，影响了周围的环境。包括风洞传来的歌声，也是休眠月特有的现象，赫托的父亲告诉过他，那是一种抚慰——安慰即将面临考验的孩子、以及抚慰已死去化为骨架的同伴。

莉莉娅觉得他们的种族还挺浪漫的，而且，有一种神秘而孤独的气质。

不过，听说魂曲有这样的意义后，她每天晚上闭眼倾听，渐渐的自己都能哼唱上几句。

莉莉娅也由衷希望赫托休眠月顺利。

他们坐在山巅看着月亮聊天，晚风吹过莉莉娅的发丝，她抱着膝盖，看了眼长臂长腿坐在旁边的赫托。

她忍不住问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虽说好看的人怎么穿都好看，但他也太随便了。这根本不能算正常的衣服。

赫托说：“哦……父亲和我说，做人都是这样的，身体不能随便看。”

莉莉娅：“……所以你就随便穿了一件？”

“这不是遮得很严实吗？”赫托不解地展开双臂，莉莉娅从领口看见一段锁骨。她上下打量，确实遮得严实，叹口气道：“你上次给我买衣服，怎么不给自己买一件呢？”

赫托：“买了也不会穿，父亲没教我。”

莉莉娅一愣，转头看他。红发少年的侧脸在月光中镀上一层银霜，显得锋锐漂亮。她想起来，她没问过赫托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又是为什么去世的……总觉得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可能还很小。

但莉莉娅觉得他现在年纪也不大。

是那种亚成年的魔龙。

其实，她有时候会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这头魔龙和她自己，虽然天差地别，是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性别，任何方面都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但她又有种同类的感觉。都是挣扎着、踽踽独行的生命。

但这种形容套在赫托身上有些不合适。他是魔龙，传说级别的生物，可以蔑视世间的一切。他也没有表露过遗憾，总是骄傲而坚定，是个很明亮的人，像他变出的那些火焰一样。

莉莉娅看着入了神，赫托扭过头正好和她对视，“看我干嘛？”

莉莉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你怎么了。”

赫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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