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白梅客将两封信烧得干干净净。

因着秦鹤邻的事,回徐府的那些日子她并未能来得及去祭拜亲人,而清明就在后日,若要出府,只余下明日一日得闲。

不过左右家事已经扔给庆安好几日了,再多劳烦一日应当也是无妨的……吧?

思至此,白梅客有些气短。

等这些事平息下来后,还是给庆安几日假吧。

至于清明,待会秦鹤邻洗浴好了出来,再同他说说明日出府的事,他应当也不会拒绝。

她放松下来,坐在椅上为自己倒了杯茶。

等等,茶杯端到嘴边,白梅客突然有意识到有些不对。

她和秦鹤邻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她瞳孔微缩,忙自问了一下,确定自己对秦鹤邻还有杀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问题随之而来。

就算这几日她在忙着秦鹤邻的事,但本质上他们还是敌对的。

更不用说秦鹤邻现在已经知道她想杀他了,现在他脑子不清明还没反应过来,等他缓过神来后难道会什么都不做吗?

他能放心和一个想杀他的人共处一室吗?

白梅客并不是一个在人际上会花很多时间的人,向来待她好她便亲近,觉得对方回避她就疏远。

像秦鹤邻这样远又远不得,近又近不起来的还是第一遭。

她不后悔去牢里找秦鹤邻,但如今的现实是她的确已经什么都暴露了,她对秦鹤邻本就是以少对多,若占了先机那还有一战之力,而她现在别说先机了,只怕后机都要没了。

现在别说杀秦鹤邻了,能保不保得住自己的命都难说。

哪怕秦鹤邻喜欢她,但她又不能靠着人的喜欢吃饭。

白梅客此刻终于后知后觉……她玩脱了!

而这场游戏只有一次机会,她已经把赌注都押上了。

该怎么办?

继续留在这里?且不说秦鹤邻这一时的喜欢退却后会怎么处置她,光她想杀了秦鹤邻都比先前难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能再留在国公府了,白梅客很快确定这一点,她得离开,尽快离开。

明日出府就是一个机会。

她可以带着罗浮离开,至于时霁,一个国公府还困不住他。

只要秦鹤邻愿意让她出府。

可她能意识到的事,秦鹤邻难道会意识不到吗?

片刻后秦鹤邻自浴房中出来,白梅客仔细瞧了瞧,他身上没什么明显伤口,发梢滴滴答答地滴着水,面颊眼角都被热气蒸腾得绯红,神情已经平静沉稳了许多。

“明日我欲出府去祭拜家人,事先同您说一声。”若最开始白梅客会叫他夫君,但现在实在是说不出口,干脆不称呼了。

她说的是祭拜家人,而不仅仅是祭拜母亲,算是对自己身份的一个小小的承认。

秦鹤邻神色如常地应了一声,随意拧了拧头发:“我送你?”

真好说话,白梅客默了默,笑着摇摇头:“不必。”她解释道,“您明日还有公务,还是不要在这些闲事上耽误时间了。”

说罢才意识到,若不说那后半句还好,说了倒有些此地无银的嫌疑了。

白梅客咬了咬舌尖,看向秦鹤邻,他却没什么不同的反应,只顾着收拾自己。

直到头发擦得半干,秦鹤邻才侧目看了她一眼,绯红的眼角使他的眼看起来有些潋滟,他突然道:“明晚想吃什么?”

这话像是另有深意,白梅客呼吸微滞,却不会再犯方才的错误,不动声色道:“都好。”

说着她笑着抬起眼:“吃鱼怎么样?我有些想喝鱼汤了。”

秦鹤邻今天分外好说话,几乎没怎么思考便点了点头:“好。”

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白梅客笑了笑,既然明日离去,那今日还不能让秦鹤邻发觉异样。

秦鹤邻这几日在牢里必然疲累,白梅客干脆劝他在内室休息,也省的他来回腾挪累着。

自己则出去找了罗浮,让她吩咐堂中各个仆役上职,待忙完了再来房中商量事宜。

却不想一回去正正好和秦鹤邻对上。

她往左避,秦鹤邻就往右,她便匆忙向右躲,秦鹤邻却也同时往另一个方向走。

两人来回几次,路倒是没通,却是都笑了。

“您要出门?”她笑问道,语气极为自然。

秦鹤邻温和地点了点头:“我既平安,还是得去端王府拜见,晚间若有空还得去趟外祖父府上。”他事无巨细,顿了顿,“你可要同去?”

白梅客当然是拒绝,只叮嘱他一路小心,昨日在牢中大言不惭地说要杀他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秦鹤邻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点了点头,侧身为她让开一条道。

白梅客目送他离去,随后回房躺在榻上慢慢思虑后路该如何,没多久罗浮便走了进来。

外头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行动声,并不吵嚷,莫名让人听着昏昏欲睡。

罗浮冲着白梅客晃了晃她未好全的伤臂,玩笑道:“您可还记得说要给我两个月的假的。”

白梅客颇给面子地勾了勾唇,随即笑容落下,语气认真:“我们不能再留在国公府了。”

罗浮一愣,闻言也肃了神色:“什么时候走?”

白梅客眨眨眼,有些意外:“明日就走,你不问我为什么?”

罗浮的态度理所当然:“凡事总有个要紧先后,况且是您安排的事,我听着就是了。”说罢她便动身,“我回去收拾东西,要告知时霁一声吗?”

白梅客心里像被窝了一下:“告诉他,东西不必准备太多,明日我们是借祭拜的名头出府,别让人生了疑。”

罗浮点头:“知道。”

这么好说话?

见她要出去,白梅客翻了个身下榻跟在她后头:“你今儿怎么这么好说话?你别拿那些场面话糊弄我,说实话,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她问这话时正好窗外一个侍女打翻了盆,盆中水全洒了出去,动静有些大,白梅客朝外看了一眼,便没注意到罗浮在听到她话时微顿的脚步。

罗浮走在前头,语气一如既往地略带嘲意:“您脑子还真活络。”

白梅客龇牙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方才那洒了水的侍女竟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自满月弦月的事后堂中的下人便换了五六成,行事都安分,加上国公府内并不苛待下人,一时鹤华堂内气氛安然了许多。

洒个水而已,怎么就哭起来了?

白梅客给了罗浮个眼神,让她不要耽误时间,罗浮会意,自去房中收拾,临走时把那个哭了的侍女叫了过来。

简单问了一下,事情并不复杂,还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这侍女是前些日子买进来的,原本负责打理鹤华堂院里的月季,却不想被花园里的管事盯上欲行不轨之事。

危急时刻是秦鹤邻身边的六五发现救了这姑娘,据说当时那管事不服,问他关他什么事,六五还说了特霸气的一句话,

“你五爷我想管就管,你不服就去死。”

白梅客听到这里挑了挑眉,没想到六五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

虽不知这句话是真的还是旁人夸大,反正现在院里人见了六五都笑称他一句“五爷”。

“那怎么现在又哭起来了?”白梅客听完前情,有些困惑。

那侍女跪在地上垂首道:“那管事虽被五爷……”

“你叫他六五就成。”白梅客打断她。

“是,那管事虽被六五赶出了府,但奴婢经此一事也不敢再弄花园的事了,便自请去洒扫,只是实在辛苦……”

“你瞎说什么呢。”一旁同样负责洒扫的下仆啧她,扭头向白梅客解释道,“咱们院里洒扫的管事和那花园管事是同乡,知了此事后迁怒于她,分给她的全是那又苦又累的活。”

说着她拔起那侍女的衣袖:“您看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端得起那么重的铜盆?”

而今鹤华堂的下人都已换上了更轻薄的春装,却衬得这姑娘的四肢更是细得吓人。

其实光论理,那管事分给这姑娘这些活也是规矩中事,就算白梅客是主子,也没有瞎罚的道理,这也是这么久也没人敢管的缘故。

可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离开,白梅客却有些想在走前做点什么的冲动。

她看向地上跪着的瘦弱的姑娘,温声问道:“叫什么名儿?”

姑娘细细道:“奴婢贱名红豆。”

一听就是个甜滋滋的名字。

白梅客点点头:“红豆,左右你干的是洒扫的活,院子里扫和房中扫没什么不同,不如这样,世子书房里还缺个打扫的侍女,你待会便过去吧。”

这样一来,若是秦鹤邻愿意留下她,那最好,就算秦鹤邻不愿意,知道是她派去的也会问一句缘故,总不会让红豆再回来受气。

红豆闻言有些怔愣,还是一旁的下仆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忙叩头谢恩。

白梅客做了善事心情极好,挥挥手免了谢便让她们下去了。

而那边秦鹤邻去找了端王,却得知端王得了皇帝的旨,要在府上为宛阁老祈福直至宛阁老病号,无暇见外客。

秦鹤邻:……

“那烦请待殿下得空时告知殿下我来过了。”秦鹤邻叮嘱过王府詹事后,便转了方向直接往外祖父府上去。

前世他经此事时外祖父并没有得病,赵蘅也并没有被困在府上,今生为何会这样秦鹤邻也不得而知,但他却也知道,重生回来后一点一滴的差池都有可能会改变事情的发展。

秦鹤邻叫来六五:“你先回府,去库里将那根去年送来的山参送到宛府上去”

好在宛恒还能见人,秦鹤邻进去时他正坐在椅上看文书,肩上披着厚厚的一件氅。

秦鹤邻褪下外袍,自然而然走到宛恒一旁为他磨墨,年少时他便经常伺候祖父笔墨,这些事如今做来也是得心应手。

“北边又闹起来了。”宛恒没有问他好不好,开口便是政事,“陛下忙着打兀术,这内里的事便常扔给身边人去做。”

秦鹤邻的墨磨得浓淡相宜,宛恒的字本就极有风骨,蘸了写上一笔更是漂亮。

宛枫,秦鹤邻,两辈人从小到大学字都是临着宛恒的笔迹。

宛枫比他学得更好,若她是个男子,墨迹能出门,想来也是能在京中排得上名号的。

秦鹤邻垂着眼不看宛恒怎么批复那些公文,只道:“陛下这次想必是派夏翀去镇压反贼。”

宛恒没应,只又连着批了五六件文书,这才缓缓搁下笔暂歇一会。

“皇上让你去户部做什么,你可想明白了?”

秦鹤邻:“也不说能说明不明白,只是经此一事,待我死后不一定会有什么好名声。”

户部可是陆家把持着,皇帝让他去户部必然不会是脑子一热随手一指,只怕户部有让皇帝不高兴的事。

又想在外头维持自己重情重义善待陆家的名声,这才让他去当那个刀子。

他才答应为皇帝做事,皇帝正要试试他快不快。

若是好用,往后几十年他都会为皇帝做那些得罪人的事,必然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身后名。

寻常长辈听到子孙这样早早谈及身后事必然不高兴,宛恒却很坦然:“你怨不怨?”

皇帝的掌控欲极强,他的位置,陆家的位置,甚至端王和三皇子的位置都是按着皇帝的心意摆弄的。

而今皇帝为了能随心摆弄秦鹤邻设了这么一遭,委屈吗?自然是委屈的,但他是皇帝,宛恒就算再生气,也最多只能装装病,该替皇帝做的事一件不能少。

秦鹤邻摇摇头,比宛恒更坦然:“没什么可怨的。”

若前世他没旁的路可选,今生白梅客却给了他另一条道可走,是他自己舍不得,才用旁的代价爬了出来。

可他到底是没有输的,所以没有怨。

而像前世那般顶了舞弊的名头过了半年,这才会生怨。

这也是秦鹤邻今日才意识到的,他嘴上说得那么洒脱,不在乎监禁不在乎侮辱,但他其实是在乎的,他心里是有怨的。

这点怨钻进他的骨髓缝中,钻了十多年,以至于他到后头已经完全习惯,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怨了。

而今生这一次小小的胜利,甚至这点胜利皇帝可能都没放在心上,却叫他浑身上下都轻快了起来。

也让他意识到,他想要弥补的遗憾并不止前世被杀那一点点。

他的一生应当是有很多不完满的。

宛恒看着秦鹤邻这般样子,突然握住他的手。

祖孙二人少有这般亲近的时候,秦鹤邻抬眼,便看到宛恒看着他的眼中满是忧虑:

“鹤邻,你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经了什么事?”

鹤邻之前就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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