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掀起,昏暗的车厢瞬间明亮。苏绾躲在暗处的眼眸,蓦然落向那位令她刻骨铭心,爱恨交错的夫君,温如初。
年少无知之时,她被苏沅芷构陷偷盗财物,惹怒苏家家主,下令将她捆绑卖到行院。她抵死不从,欲咬舌自尽。千钧一发之际,如玉公子从天而降,唰唰几剑救下她性命,并用一千两跟老鸨买断她的卖身契。
从此她对他感恩戴德,唯命是从。
然而温润如玉只是一层假面具,在骗娶她以后,温如初迫不及待将她送入阁老床榻,换取内阁一席之地。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她彻底沦为官场升迁工具,并以身体为代价,助他当上摄政王。但他仍不满足,一杯毒酒鸩杀皇帝,穿上龙袍君临天下。
可惜,皇位尚未温热,反叛军揭竿而起。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绥靖王时枫率领三十万大军来袭。大敌当前,他竟以“祸国妖女”的罪名将她推出去抵罪,并在城门楼上,亲手活活烧死她。
叫她如何不恨他?
苏绾无奈地闭上双眼,等待命运的审判。连带着一颗落寞的心,遽然跌入无尽黑暗。
*
透过刺眼的阳光,温如初隐约瞧见,玄袍男人背对他,身体侧卧车床,怀里搂着位美人儿。背影缝隙间,露出雪白肌肤,青丝秀发。宽阔臂膀下,伸出一只玉足,涂抹殷红胭脂。
“噗,哈哈。”温如初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放下窗帘。
回眸间,瞧见侍卫晴雷单手握紧雁翎刀,神情莫名地紧张,温如初眨了眨眼眸,拍了拍小侍卫的肩膀。
他边拍肩膀,边唤时枫表字,调侃道:“榆白啊榆白,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我上门提亲,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大行床笫之欢,完全不把我这兄弟放在眼里。这笔账,我可要好好跟你算一算。”
说着,象征性地捋了捋袖管。
“哼,要你管?”
车内深沉男音响起,不知为何,声音有些发颤,似空谷绝响,又如二重合唱。
温如初微微一愣,旋即转过身子,关切问道:“听着不太对劲,你身体不适?我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然车厢内一片沉寂。
远处的街角,不合时宜地传来喧闹声,风过柳稍,隐隐约约夹杂“追上去”、“在这里”等字眼。
等了半日,也不见人回应,温如初剪了剪桃花眼眸,忧虑道:“榆白,你没事吧?”
他瞥向侍卫晴雷,暗暗递个眼色。
晴雷怔怔地摇头。
车内一阵奚奚索索之声,男人松开搂紧的臂弯,拉起薄被覆盖身体,顺便伸了个懒腰,“哼,好事被你打断,如今确是没事了。”
语气慵懒且松弛。
停了一息,男人又打着呵欠闲叙:“今日不是你提亲?怎地这么空,专门跑来管我的闲事?你不去拜见岳父岳母,苏家门槛快被宾客踏平了。”
见他果真无恙,温如初放下心来,笑着调侃道:“你还敢反过来教训我?榆白是被热欲冲昏头脑,本约定正门处与我汇合,你却藏匿偏院风流快活,害我好找。一会儿在酒席上,你必须自罚三杯,否则我可不答应。”
男人哼了一声,表示应允。
他这发小性格乖戾无常,素不喜与人应酬,躲到人迹罕至的偏院,只为图个清净。温如初不疑有他,低首嘱咐道:“那你完事后,直接去宴席,我等你。”言毕,甩了甩月白袍子,转身作势离开。
“小心你的未婚妻跟人跑了,鸡飞蛋打一场空。”
忽然厢内传出惊人之语,犹如石子从天而降,平静湖面泛起涟漪。
温如初脚步旋停,桃花眼眸骤掀,“榆白何出此言?”
无缘无故,断不该臆测他的未婚妻。倘若给不出合理解释,即便是他的兄弟,他也将追究到底。
又是一段难解的沉默。
此时,街道喧嚣殆尽,风止树静,人群散去。
侍卫晴雷咽了口水。
车内忽然打破平静,男人急躁道:“大喜之日,你教未婚妻独守空房,自是不妥。”
难得愿意赏脸,解释一下。太阳从西边出来。
温如初笑了笑,“绾绾此刻尚在梳洗,况且纳征礼未过,新郎新娘不得私自会面。”桃花眼眸剪了剪,“绾绾才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榆白多虑了。”
对别人家事评头论足,少见的碎嘴。
“啧啧。”
男人似乎意犹未尽,阴阳怪气。
“同床共枕且有异梦之时,你又如何笃定,你的女人不会钻进别的男人怀抱?”
“知人知面,难知心。”
这次不等温如初回复,男人立刻解释道:“为兄好意提醒,你不必介怀。纳征宴席即刻开始,你自去赴宴先,莫再打扰我的好事。”紧接着搂过美人,语气暧昧:“方才没得尽兴,再来一轮大战。”
一面出言警醒,一面又催促离开。
侍卫晴雷迟疑了一下,抬起的手又放下。
蹊跷之举悉数落入桃花眼眸,隐匿于运筹帷幄的狡黠中,温如初剪着手臂,挑眉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嫉妒我?我家绾绾乃名门闺秀,温婉娴静,与你所识之风尘女子,截然两样。”
桃花眼眸一掀,“还是说,你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沉默。看来需要推波助澜,破解谜题才有戏。
月白袍子一甩,“也罢,不如我为榆白觅一间雅舍,解了你的火气,省得你在背后议论我。”伸出手邀请,“正巧,苏家偏院有间西厢房,可让榆白乘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忽而男人声起:“好。”
进而男人又道:“不好。”
前后瞬间,言语矛盾,绝非常人所做。
桃花眼眸泛出晦暗之色,温如初步步紧逼,“到底好不好?榆白若难以定夺,可请花娘出面裁断,如何?”
男人立刻果断拒绝:“不行。”
又马上恶狠狠收回:“我说行,就是行。”
一拳砸到内壁,震得车厢摇晃。好似癫狂癔症发作,自己跟自己吵架。
俄顷,又一女声响起,带着浓浓的风尘味,“将军大人莫急,妾身从业五年,不挑不捡,楼台做得,茅房做得,马车亦做得,不必劳烦贵人另寻场所。”
花娘靠近窗台,隔着窗帘,小心道:“问贵人安,小女子身子污浊,不敢露面,恐熏染贵人玉体。”
旋即又去求男人:“小女子卑贱低微,大吉之日实不该玷污贵人门楣,扰了贵人吉事,还请将军大人体谅成全。小女子泣血叩求,此后愿遂将军大人意愿,听之任之,绝不敢隐瞒欺骗。”
说完跪地咚咚磕头,车厢摇摇欲坠。
温如初冷眼睇着一对人儿风风火火演对手戏,见花娘不肯露面,时枫反复无常,他愈加断定其中有鬼,紧着上前一步,果断掀撩虚掩的窗帘。
他要亲眼论证事实。
侍卫晴雷遽然拔刀相向。
电光火石之际,男人挺起胸膛,“噌”得一下自揭窗帘,魁梧身材将窗口遮挡严严实实,凤眸蒙上冷戾之色,“她都说了,不想见人,你何必为难。”
男人出乎意料地反应,令温如初神情一滞,很快又沉静下来,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是为你着想,你不但不领情,竟还反过来拿我的不是。”
于情,许是俩人没谈妥价钱,于理,则说不通。
忽然远处传来呼唤:“姐夫姐夫!”
原来是苏家嫡子苏尽欢,年芳十六岁,平日里不学无术,最喜欢流连花街柳巷。
他一路小跑溜至马车前,兴奋道:“姐夫让我好找,父亲已等候多时。”
败家子的不期而至拯救了温如初的窘迫,他眉毛一挺,负手道:“还不都怪时将军,到处不见踪影,躲进脂粉乡暗谈风月。”
苏尽欢一听“风月”二字,立刻来了精神,“两位哥哥在谈论花娘吗?竟有这种好事,也不叫上我,时兄好小气。”
言语轻浮,瞬间惹怒时枫,“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将军谈兄论弟?滚。”
苏尽欢咂咂嘴巴,缩缩脖颈,向温如初身后退却。
温如初藏在袖管里的拳头,暗自攥了攥,面上依旧谈笑风生,“榆白莫耽搁太久,我等你过来,咱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言毕,甩甩衣袖绝尘而去。苏尽欢紧跟他步伐,像只哈巴狗。
*
苏绾总算松口气。
“咳咳……”
紧张的心情一旦松懈,肌肉被扼紧的记忆立刻窜现。苏绾弓着脊背,一连串咳嗽不停。
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敲打后背,缓解咳嗽的冲动。
苏绾深吸两口气,充满感激之情,刚要说声谢谢。
大掌翻转,擎着苏绾后脑,让她不得动弹,语气风霜刀剑,“解释。”
凤眸睇着桃花脸庞,“是你自己说的,听之任之,绝不敢隐瞒欺骗。”
“倘若解释得不好,”眸底射出万般利剑,“我叫他回来,当面看你辩驳。”
冰冷气息吞吐,令苏绾感到窒息,她已黔驴技穷,再无任何机会和借口推诿。
原来苏绾自小随生母习得一项绝技——口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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