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一击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李真真躺在地上休息了片刻。

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她把自己从甲板上拔起来,走到船舷捞起海水洗了洗手。

几抹鲜红随海水流逝。

她想不明白船夫为什么会死前蹦出这么一句话,和喝了什么吐真剂似的。

难不成是比较另类的回光返照?

而且原剧情里也没提到过什么教主,到底是哪里不对。

李真真脑子里转过许多个念头,抬眼对上沈清尘复杂的视线:“你去西岛哪里?”

“从这一片海域向西出发,只能去无方城。”

沈清尘似乎也看出李真真对这一块不熟,说得很详细:“再往西,便是汨罗海,是鬼道之主岑雪岭自尽之地,海里水鬼横行,船只无法前进。”

李真真想象不出水鬼横行是什么场面,只能用水猴子横行的画面带入一下。

果然恐怖如斯。

“船夫说的教主是?”

沈清尘道:“无方城只有大祭司,至于教主……在下未曾听闻。”

李真真没继续问。

她洗完手,又折返,把调料包从船夫脖子上拔下,在衣摆上擦了擦。

就像纸张可以割破手指,头发可以扎进肌肉,方便面调料包够薄、够锋利,只要角度够准,皆是杀人利器。

而且蔬菜包比酱料包好用,这是她最后一个蔬菜包。

嗯,资源短缺,浪费不了一点。

在沈清尘注视里,她把蔬菜包重新放回口袋,开始翻看船夫的尸体。

沈清尘走到她身侧,见她已经开始剥船夫的衣服,伸手隔着衣袖拉住她的手腕。

“在下略通一点医术。”他道。

李真真:“难道我不会医术?”

沈清尘:“……”

这对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点雄竞的味道。

沈清尘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只能低声道:“姑娘刚洗了手,莫再弄脏。”

李真真看着一手干涸的海水盐巴,觉得有理,退到一边。

几分钟后,沈清尘站起来,也去船舷处洗手。

“不对劲。”他说:“这个船夫的脑浆,已经全部碎了。”

脑浆碎了?

这个表述是如此熟悉。

李真真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想起她前天杀死的那个宫主,曾经说过:“搜了神这凡人的脑浆就碎了。”

她死前最后想对她用的咒术,就是搜神咒。

——她复制了宫主的能力!

她或许是不小心对船夫使用了搜神,船夫死前才会拼命把秘密往外倒。

再往后推测一步。

她是能复制所有人的能力,还是只能复制“被她杀死的人最后在她面前使用的能力”?

这个能力是否有使用期限?是否有个数限制?她要怎么才能激发?

如果使用,她本身是否需要付出代价?

这时候要是再来一个修者就好了。

她再杀一个试验一下,就能知道答案。

可惜现在船上就只有她、一个路人甲男的,和三具尸体。

沈清尘见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以为她在为那对母子伤怀,甚至不知者无畏地走近了她,轻声安慰:“无妨,到无方城后,在下会命人将这对母子安葬。”

李真真有些无言。

这年头活人都是拿来炒辣椒的,更何况死人。

他们十二区的人更无所谓安葬不安葬,但她不拦着别人积德:“你看着办。”

“那姑娘还与在下一起去无方城吗?”

“去。”李真真说。

渔女家就在无方城。

幸好他们这一路都是顺风,也不需要刻意划船。

这一漂就是一夜。

黎明初现,李真真睁开眼,拿开盖在腿上的狐裘。

冬天尸体易存放,船上三个死人正是肉质新鲜的时候,空气中飘散着细若游丝的血腥气。

隔着海上飘渺的雾气,李真真看到了无方城的城门。

在她醒的那一刻,沈清尘也睁开眼睛。

哪怕共渡了一夜,他与她也始终保持着一个守礼的距离。

只是他把狐裘给了李真真,帮她盖住了伤腿,自己面色倒是因寒冷有些苍白。

船缓缓靠岸,他率先下船,岸边等待他的下属立刻围拢上来。

身后一顶素缎软轿已在等候。

轿子乍看低调,整个轿面裹的都是千金一尺的狐裘,其中几块还能窥见狐狸完整的眼睛。

果然是大富大贵之人。

李真真摸了摸口袋里的一两银子,在巨大的贫富差距前,神情有些复杂。

下属们见到船上的李真真,神情也很复杂。

他们一面在心里震惊,一面眼观鼻、鼻观心,彼此静悄悄地飞了几个眉眼官司,默默拿出家仆最好的素养和风度。

什么时候丢份都行,总之不能在这一刻丢份。

本来他们的船已经开到东岛去接大人。

结果远远就看见大人和一个女人上了一条臭烘烘的渔船,还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不要跟来。

这女子哪怕此刻穿得像个叫花子,将来也必定不同凡响。

沈清尘拂去肩上的雪,未曾看那些迎上来的人,转身朝李真真伸出两只手,低声道:“船舷有些高,你放心往下跳,我会接住你。”

身后随从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震撼。

李真真把狐裘扔给沈清尘,示意他站远点,从船上一跃而下。

没落地。

几个随从头压在阴影里,拼命忍着震惊的抽气声,眉毛快要飞起来。

李真真抬起头。

沈清尘对上她没有任何波动的视线,抿了抿唇,松开环着她的手臂,将她放在地上。

“翠……陈姑娘应是脚骨裂了,不能受力,在下一时情急才抱住姑娘,抱歉。”

李真真看了他一眼。

她不是未通人事的小姑娘。十二区就没有小姑娘。

但是这个贵族公子的好感来得莫名其妙。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潦草的着装——一见钟情也显得非常勉强。

身处什么条件,就穿什么衣服,李真真并不为自己的寒酸感到低人一等,但她不清楚沈清尘的身份,这种不知底细的好感让她觉得麻烦。

她很好做好决定,朝沈清尘拱手道谢:“今日多谢,家中有急事,先走一步。”

沈清尘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朝前走了几步:“姑娘家在何处?我让人送——”

李真真回过头。

“别跟着我。”

她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微微下垂的眼尾像刀尖的风刃。

正如初见那一眼。

沈清尘停住脚步。

李真真逐渐远去。

不多时,一个随从走到沈清尘身侧,低声请示:“岛主,这一批抓来的人牲,送去给鬼宗教主之前,是否需要净体?”

“不必。”

沈清尘望着那抹残影,并未回头:“这一批人牲灵魂浑浊,不堪大用,他不会用来进献,净体反倒麻烦……直接杀了吧。”

-

渔女在原著里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作者根本没有提及任何信息。

好在主系统存档了渔女的地址,李真真跟着导航的指引,一路来到了西岛翁家河镇十八家洼。

远远看见两间草屋趴在山洼。

这年头还能出海打渔的都算富裕人家,渔女家还能有两间屋,已经属于富裕中的富裕。

恰好渔女一家人都出门了,李真真径自走进屋里,转了一圈,数了一下床上的枕头。

发黄的枕头是男的,不发黄的枕头是女的。

这一家,应该有父亲、母亲、兄或弟、姐或妹五口人。

而且渔女在家里的地位应该不怎么样。

不然怎会几天未归,家中也丝毫没有寻找的痕迹。

李真真正想下次再找机会过来看看,就听门外有人推门进来。

“这门咋没关啊。”一个妇人的嗓门尖利道:“小骚-货,只记吃不记事的东西,万一让黄鼠狼来了把稻叼走了,全家人饿死你就高兴了是吧。”

一个小女孩痛呼了一声:“娘,你拧我做什么,我出门时明明关了,肯定是弟弟没关!”

“你弟弟还小,你使唤他关什么门?我看你是皮痒了。”

见这个赔钱货还敢顶嘴,妇人立马火冒三丈,顺手抄起旁边的笤帚就抽下去。

“一个不带把的还敢甩脸子给我看,你弟弟是要传香火的,你能干什么?小娘们儿八九岁就敢顶嘴,和你那个大姐一样都是贱货,你看我不打死你!”

女孩吃痛求饶:“娘我错了,我真锁门了……肯定是大姐!肯定是大姐回来了!”

“她要敢回来,我一样抽死她!”

妇人眉头拧起来,恨恨道:“我让她嫁给隔壁村的葛六,她硬是不嫁,那葛六有什么不好?小小年纪不听父母话,就知道卖弄风-骚,她最好死在外面,一辈子别回来。”

女孩小声说:“那葛六都六十了,还有一身花柳病,要我我也不嫁。”

“……你们姐妹这是要逼死我啊!”妇人顿时哭天抢地,打得越发起劲:“她不嫁,你弟弟娶媳妇的银子从哪来!你爹抽大烟的钱从哪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片刻后,妇人打累了,骂骂咧咧地出去喂鸡。

女孩被赶去院子里烧火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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