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光照正盛,红绡暖帐里,一斛春晖在指尖落拓,斑斑点点跳跃出心安的曲调。
明媚的阳光掠过美人恬睡的容颜携缕芳香悠扬,霍灵渠枕在溢满柔情的臂弯里睡得安然,晏霁之目不转睛凝视她,偶尔抬手拨弄美人垂落在耳畔的青丝,俊脸沉寂得像被定格,他仿佛心事重重又似只是在享受这种安宁。
寝屋外传来禀告声,晏霁之睫毛微动,轻轻抽出被枕着的手臂,掀被出被窝,给霍灵渠把锦被盖盖好;他在床边静坐几息时间,拿亵衣亵裤穿好再穿件寝袍,轻拿轻放倒杯水喝,走出寝屋关闭房门领婢女走远些,这才问情况。
“回禀世子,迎贵妃进宫的仪仗队还在济善庵前,霍三姑娘像是不愿意入宫。笛生管事打探到陛下的銮驾都出宫了,应该是要亲自去劝。”
“这可真是……”他准备好和嬴忱璧叫板了也不给他机会吗?晏霁之吩咐:“备马车,传令晏四晏七随我出府,本世子也去济善庵瞧瞧热闹;姨娘在午睡,你们照顾好姨娘。”
朱楼屈膝应是,告退走出奕风楼即刻去传令。
晏霁之站定沉吟稍许,转身回寝屋;他刚从衣柜里取身镶银丝边绣墨菊的素雅长袍,床帏里就传出女人的担忧:“出事了对吗?我竟忘记今日册封贵妃。”
“假冒你那位还在济善庵,我们怎么动身?”晏霁之拿着衣裳走到床边落坐,柔声道:“没事,别瞎想;皇帝都出宫去济善庵了,我也去看看情况,你再睡会儿。”
“真没事?”霍灵渠将信将疑:“册封贵妃的圣旨都颁布三个多时辰了,假冒我的那位怎么会还在济善庵里没动静?她不可能还不知晓,难不成她要抗旨?”
晏霁之搁掉外袍,将拥被坐的女人抱满怀,亲亲美人微肿的唇瓣,没什么猜测的兴趣:“肯定是有缘由,我去济善庵探听清楚就回来告诉你,放心啊,真没出事。”
霍灵渠想想便点头嗯声,想拿被扔在床铺里侧的寝衣时晏霁之握住她的柔荑,哄她继续午睡就是,她失笑:“我都醒了还差这一两刻钟吗?我照顾你穿戴好再小憩好了。”
晏霁之闻言再吻住她,拥紧怀里的人热吻痴缠得不行,霍灵渠无奈,强行阻拦道:“你还要出门呢,再亲热会儿我看你的双唇都要肿了。好啦,穿戴好外袍就出门吧。”
“最多拖延到明早。”晏霁之含住霍灵渠的唇瓣吮吸苦笑:“你就要离开我了。”
“我何尝愿意去过那般煎熬的日子?可事已至此只能朝前看,况且我们分开对你也好。”霍灵渠自己都觉得太荒唐:“一天就十二个时辰啊。
这几日,我们每天有四五个时辰都在欢好,委实荒唐;我明白你怕我离开之后你得旷许久所以拼着劲儿想要,我就没拦过。可如此沉溺声色多伤身体,我都担心会损伤你的精气;若是再多留几日,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给你炖补品了。”
我谢谢你的担心啊!这女人就是有本事硬生生扳过他的难受,晏霁之憋闷地脱掉寝袍裹住怀里的温香软玉,哼道:“要不要我告诉你的主公?好歹魏王对你也算有恩惠,他派你进晏家做细作,结果你把最该禀告的情况都瞒着,委实有违做细作的素养。”
霍灵渠穿好寝袍再拢拢青丝,平时在床笫间她偶尔也会穿晏霁之的寝袍因而自然得很,不赞同道:“我做细作是打探晏家的消息,我只管接命令办事。”
“你可真好意思在本尊面前毫无羞愧说窥察我家。”晏霁之恭维怼她,霍灵渠抿抿唇,准备照顾男人穿戴时被抱住,晏霁之顺便就提了:“魏王喜欢你,你有察觉过吗?”
“……啊?”霍灵渠既错愕又好笑:“你想什么呢,他哥哥在世时他都没有喜欢的姑娘,他哥哥死后他心里就只有报仇和争权夺利了,哪儿还会有风花雪月的心思?”
“他可不曾用你向霍家拿好处。”晏霁之提醒:“现成的好处就在他眼前,只需把你送到霍家就能拿到了,他只想报仇和争权夺利为何能舍掉,难道是魏王不会算账吗?”
霍灵渠心里咯噔声,原本从未觉得有何不妥都有点犹豫了:“可能因为他哥哥的叮嘱,我向大哥哥寻求庇护时明确表示过不会回霍家,大哥哥既答应照顾我和桑柔,将我们转托付给魏王时自然会交代清楚,他…他遵从哥哥的遗愿吧。”
晏霁之挑最简单清晰的问:“魏王曾在姑苏住过五年,那时你应该跟他定居在姑苏,他回后院看你的次数多还是找他妻妾的次数多?”
“我和桑柔跟他到姑苏后并没有住魏王府。”霍灵渠说,晏霁之有点意外:“这么避嫌,难得魏王竟能如此顾及你的名声,那他每月大概会看望你们几回?”
“有时住几天,有时住十天半月。”霍灵渠莫名不敢看他,答得更是慢吞吞的。
他刚才绝对见鬼了才夸魏王懂避嫌!晏霁之冒出点妒火谴责这个同样不知避嫌的女人:“魏王想住,你就任由他住着吗,你不会把他赶走吗?在姑苏时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放任外男时常住进你的宅邸,你还想要名声吗?”
“本就是他置办的宅院和仆婢,我和桑柔是借住在他的宅院里,我有什么资格赶他?”霍灵渠鼓劲反驳:“况且他哥哥过世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然后你给他当解语花做红颜知己吗?”晏霁之冷笑:“他这算把你当外室养吗?”
霍灵渠伸手环抱住晏霁之靠他怀里,语调泛哀:“授康二十一年中秋,悼太子强迫弟弟出京更是给魏王下死命必须在姑苏城住满五年,我和桑柔当时就跟着前往姑苏生活了。
年底的时候大哥哥来姑苏,还跟我打趣让我看着魏王些,别让他在姑苏成天胡闹闯祸,我还应好呢;哪想授康二十二年端午,大哥哥就死了。”
晏霁之很清楚凭那几年魏王对她的庇护就没法计较,但清楚归清楚,心里就是不舒服:“什么叫两个人犯的罪孽能赎罪就逼着他一同弥补,你只想赎罪弥补何必非拽着他,你对他没情义能管他这么多?想跟魏王断掉很容易,是你就没想断吧。”
“或许吧。”霍灵渠平静承认:“这些年我看着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我知道拉不住他,但我不想在他还能听得进我的话时就放手。”
晏霁之郁闷得被迫熄火,只能刺句:“魏王可真舍得,把喜欢的女人往外推。”
“比起仇恨和权势,他真喜欢过谁也微不足道。”霍灵渠不再多言:“穿戴出门吧。”
晏霁之叹气应好,霍灵渠走下床榻,从箱笼里找出和这身银丝绣墨菊华袍相配的腰带及配饰照顾他穿戴,把男人拾掇得清隽高雅又倜傥再送到寝屋门前,晏霁之亲亲美人:“再睡会儿,睡醒我就回来了,回来给你带百味斋的烤肉脯和桃花小铺的糕点。”
“好,你让车夫赶慢些,也靠在车厢里打个盹儿吧。”霍灵渠含笑叮咛,送他出寝屋,她关闭屋门后还真就继续回床铺里睡觉了,他们夜里又只休息两个时辰,她确实累。
晏霁之走出奕风楼来到蔚然居外,晏四晏七已经候着,带上他俩就出府。
白驹双驾马车越过未时末逐渐偏西的日光穿梭半座城来到坐落在通祥街的济善庵,原是较为偏远僻静处,盖因迎贵妃的仪仗队前来,此刻的庵堂清修地前热闹极了。
庵堂前停着皇帝的銮驾,禁军列两排肃穆站立,围观的百姓们离得较远,然而密密麻麻的人群把通祥街两端围得几乎水泄不通;站在济善庵空地前则是官宦少爷们居多,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相聊得欢,更兼有自带茶点瓜果的,这热烈洋溢劲儿都快赶上集市。
晏霁之带护卫来到庵前,放眼观察遍发现他几个堂弟在,示意晏四晏七隔三丈远尾随,他握折扇走到弟弟们面前招呼声,晏煦之惊讶吐槽:“你竟然出门了?”
“你来济善庵看热闹不叫我?”晏霁之斥他,晏煦之顿时怨气上涨:“我到是想叫你,你的流光姨娘肯吗?午膳前去蔚然居找你,丫鬟跟我说这时段实在没法通传,你今早本要带晏诺出府办事都取消了,我还怎么叫你?我都以为你今天要赖在床帏里了。”
晏霁之轻咳:“陛下在?”
“在,但这不表示你就能跳话题。”晏朗之二十五岁,和他们同个曾祖父,血脉相对远点但自家兄弟关系自然不差,他是武将,肤色偏黑且脸部线条更硬朗,稍微有点意见道:“我瞧着流光姨娘行事也太没点轻重了,大哥你该管的还是要管管的。”
他们之字辈的堂兄弟排行,晏霁之最年长,喊大哥也没错,小圈圈排外就这么实在。
“流光知道轻重的,我有数。”晏霁之继续跳话题:“庵堂里这位不愿意?”
晏朗之提醒过不好再揪着:“依我看就是霍海啸做孽,他求圣旨前不能和堂妹通气吗?贵妃位给谁不行啊竟然能给霍灵渠?霍三满脸伤疤容颜尽毁都只求在庵堂里青灯苦佛终老,进宫要怎么过,这是想逼得她日日泣血吗?”
晏煦之反驳:“没那么严重,就凭贵妃的身份,太后还是她姑母,她关起宫门来,哪个宠妃会没事找事去她宫里撒野放肆?何况还有霍家在,我倒觉得这就只是给她换个地方生活,否则兴献侯能答应吗?霍海啸到底是好意给出这份补偿。”
“但霍振羽就没有好意了。”作为旁观者,晏和之就事论事:“半个多时辰前他和佟梦佶赶过来与霍海啸狭路相逢,他们堂兄弟翻脸都要摆上台面了。”
“翻脸?”晏霁之一时没领会:“现在的情况,振羽和霍海啸不是应该能缓和吗?”
“能缓和的前提是霍振羽和霍蓁蓁放掉做国舅做皇后的心思啊。”迎上堂哥惊诧的眼神,晏煦之肯定道:“真的,和之告诉我们时我和朗之也不信,我们还特意查了,今早圣旨出来,霍振羽就骑马赶去外祖家;他长姐被封做贵妃,他就跑佟家,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晏霁之不敢相信:“霍灵渠可是他和蓁蓁的长姐,他们长姐做贵妃还能有蓁蓁的事吗?哪怕蓁蓁难以接受仍然痴心妄想,振羽总不可能连这么点分寸都没有吧?”
“哥哥你是没看见他和霍海啸见面时那硬碰硬的气劲儿,你看见就不会再有疑虑的。”晏和之戳破堂哥的幻想:“霍振羽现在的架势就是宁可与霍海啸决裂也要争皇后位。”
“他疯了?”晏霁之瞳孔一缩,怔怔吐出三个字。晏朗之讥讽:“没疯,怎么会疯?只顾自己得失而毫无家族罢了,霍海啸做孽,霍振羽兄妹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
大哥,我不是要挑拨,我也觉得穆国公和霍海啸突然舍掉霍蓁蓁挺不厚道,但人家想捧自己的亲孙女亲闺女再正常不过,何况这都求来贵妃位给补偿了。虽然对霍灵渠是造孽,但不能否认霍海啸的确是好意,做得够可以了。
可霍振羽兄妹在做甚?穆国公是霍家的家主,霍家捧谁本就是由他来拍板决断的,就因为他不肯再捧霍蓁蓁,霍振羽就敢联合外人对抗家主甚至不惜与家主决裂也要争,这是妄想靠穆国公争继后宝座再等成功后把穆国公和霍家踹开么,这还不够狼心狗肺吗?”
晏朗之冷笑:“他霍振羽想做国舅,有本事就别靠霍家去争;既然要仰仗霍家那能有他做主的份儿吗?这种表弟表妹如何还能相与往来?大哥你还是避而远之好。”
晏霁之深呼吸平复:“我知道了,你们聊,我去和霍海啸打声招呼。”
在场,虽然各自相谈的小团体之间站得远近不一,但左右间互不影响。霍海啸恰好只和亲弟弟站着说话,身旁没外人,故而晏霁之走近就打趣:“两位大舅哥晒太阳呢。”
霍巨浪看他眼,垂眸叹气。霍海啸自若笑:“不及妹夫慧眼如炬,你昨日评价可真准。”
“他真想和你撕破脸?”晏霁之抱侥幸做最后的挣扎,霍海啸笑意未减然笑得那么冷:“‘霍海啸你不用得意,我们姐弟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你摆布的布偶傀儡,绝不会白白给你们父女做踏脚石。’原话。”
呵,居然等同决裂的狠话都放出来了?!晏霁之被气得紧握折扇,捏得指尖隐隐发白。
霍海啸向他走近步,讽刺道:“前几天我对你说过‘你若心疼表弟,尽管负责他的前程。’但现在我要收回后半句而是改为:你若心疼表弟,当心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瞬间涌现的怒气散退,晏霁之自然也只剩心凉:“宁可霍家嫡两房决裂,你问过吗?”
“我问的。”霍巨浪抹把脸说:“真会决裂也是长房咄咄相逼所致,可怪不得他。”
“他爹晓得他这么了不得吗?”晏霁之被蠢得都想笑了,霍海啸应承:“刚知道,叔叔顺口就评价了四字:外甥像舅;我猜也是越过佟图匡,佟梦奭给外甥出的主意——
只要他霍振羽能强硬的表态就不由得他爹霍漓江摇摆犹豫,他的长姐霍灵渠被封为贵妃又是祖父最疼爱的孙女,他们合力说服祖父重新捧霍蓁蓁将会轻而易举。”
晏霁之真不是想故意活跃气氛:“你就没带他到他爹面前对峙吗?让姨夫来句:老爹还没死你就敢拿你亲爹当死人,那你们兄妹就卷成团滚到佟家改姓佟吧,应该行。”
霍巨浪:“……”他心里有些难受都要被逗乐了,扬起手臂没好气地就给晏霁之来掌。
“他能配我给他醒脑吗?”霍海啸阴沉放话:“我只旁观他怎么死就够慈悲了吧。”
闻言,霍巨浪别开眼再叹口气,相较而言晏霁之平淡得多,往四周围观察遍,确保不会被偷听再压低声音问:“依你看,郢国公道貌岸然吗?”
“不算吧,不乏狭隘偏私而已。”霍海啸讶异:“你们最近有过节?”
“我帮嬴天漾查批死士,查整整两年查到是郢国公府派遣的,我和阿漾都想不明白;后来查出更深的渊源,我怀疑是有人请动郢国公帮忙。今早和你妹妹聊起来,我突然意识到很可能郢国公不只是帮忙而已,更可能是由始至终参与其中。”
幸亏霍海啸理解能力强:“画虎画皮难画骨,既然有疑虑就继续往下查吧。”
“你有没有想过,假若当年霍家大火的阴谋是外人在操纵,霍家若没有察觉,他们放个三十年的长线吞掉霍家;若灵渠回归,则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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