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金乌照射给屋檐门廊延伸片阴影,晏霁之走出庵堂踏在阴影中,一颗心也像蒙着阴翳,明日起他就得和寂寞孤独相依偎;漫漫岁月无情,他还需再孤寂几度寒暑春秋?
眼前热闹依旧,晏霁之浑似在落寞中淌过遍般再也提不起兴致,只想回家抱他的女人。他整整心绪,准备喊护卫返程时佟梦佶走近前来表示要和大外甥单独聊聊。
他们走出看热闹的人群,来到街边僻静处,晏四晏七隔段距离把守着防止路人打扰,佟梦佶尽量控制都险些压不住愤怒:“册封贵妃的圣旨刚颁布,霍振羽就赶到外祖家,竟然还要我们想办法帮霍蓁蓁争皇后宝座,父亲今早差点被气昏。
他亲姐姐做贵妃啊,只凭这一点,继后的位置怎么可能再和他妹妹有关系?穆国公和霍海啸都给出台阶想重修和好,他竟然反而变本加厉,我都怀疑究竟是蓁蓁不肯死心还是其实是他霍振羽满心满眼盯着要做国舅爷?”
晏霁之低眸似在走神:“他到济善庵与霍海啸对上时很强硬,是佟梦奭在怂恿他?”
佟梦佶默认道:“老太太的美梦还没醒呢,圣旨出来,她就在家里大发雷霆,霍振羽今早赶来后他们都商量到要给妙兮争四妃中排第二的淑妃之位。”他心中冷笑,深呼吸再知会:“父亲已经决定尽快送大哥回滁州老家,让老太太病场,将来把佟家交给二哥。”
“假设,我是指假设,我有个假设想请教,希望小舅能坦诚相告。”晏霁之神情很淡而语气更淡以致都没显露出讽刺:“假设外祖父对我的疼爱有十分,对霍振羽能有几分?”
“应该能有……”佟梦佶初闻没领悟还真思考了,深思时恍然意识到不对劲,猛然看向晏霁之却看到他眉眼间浮现着悲哀,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答不出来了。
“没吧,但凡能有丝毫,在佟梦奭蛊惑霍振羽与霍海啸决裂时他都该阻拦而非放任,到这种境地还要放任是不是能表明他根本不在意那俩外孙在霍家的死活?”
晏霁之讥笑声,更像在陈述:“六个外孙,佟家有谁真正不掺利益的疼爱过吗?”
佟梦佶无言以对,提个醒就准备离开:“父亲的意思,你和大姐夫若是嫌大姐闹腾也可令她病场,佟家不会过问的;母亲和大姐能消停段,咱们也能安生清净几日。”语毕即告辞,刚走几步忽然被喊住,冷漠声在背后响起:“佟尚书对霍振羽的打算是什么?”
他犹豫下才走回到刚站的位置,虽然很讽刺但就是这么回事:“霍振羽不会相信你的,他根本分辨不出谁真正对他好,你再费心思都没用反而可能还会遭他怨恨。”
“过奖了,昨日我自以为多多少少能把表弟骂醒些,今早我自以为哪怕我不曾痛骂过他都能明白该和霍海啸言和,委实是我多虑,倘若我再费心岂不真叫没事找事吗?没那么闲,我只想问问佟尚书的打算也好有个底。”
佟梦佶叹息,两个外孙,霍振羽满心向着外祖家但根本没人在意他,晏霁之常疏离有时还捣乱使坏偏偏他父亲乃至他都愿意给出几分真心,是很讽刺,可霍振羽自己没有能让他们看得上眼之处还想指望谁肯给他点真心?
“随他们兄妹想怎样折腾,等霍家管教过,蓁蓁死心嫁人也就能消停了。”
“你考科举时与长兄相隔十多年,你没受影响,你两个哥哥呢?”晏霁之投桃报李:“他们因何故皆止步于举人?佟梦奭考不中进士所以连他的同母亲弟都被迫无论能否高中进士都必须不能考中,小舅总没忘记这事吧。”
佟梦佶自然记得就是一时没理解此言中意:“毕竟他是长兄要鼎立佟家门楣,怎么能被弟弟逾越?”说时未深想,说出逾越方才如被打通关窍般惊觉:“霁之你认为他绝不会认,父亲若想舍掉他把佟家交给二哥,大哥他必会死闹不休?”
“刚才小舅提过佟梦奭想给他女儿佟妙兮谋取淑妃位,那么他争淑妃位的意愿与之前想争贵妃位置的初衷相同吗?”语毕,没等应答,晏霁之就迈步走开。
……当然相同?!佟梦佶心跳加剧,很肯定嫡长兄根本就没死心,还巴望着想做国丈,死命撺掇霍振羽给霍蓁蓁争皇后的宝座可不就是等着将来想让他女儿佟妙兮取而代之吗?这种满心巴望着想做国丈的人能忍受将来自家被弟弟即使是同母亲弟接掌吗?
佟梦佶反复思量都只得到个绝不可能的答案,意识到事态严重,急急平复下就赶回家。
夕阳蹒跚而来,忙忙碌碌将飘飘白云染得浓墨重彩,晚霞在天际盛放最灿烂的收尾,满城雕栏玉砌被镀上的碎金也逐渐渗进夕阳红,不经意间给急促的步调增添几许缓慢。
晏霁之提着食盒回到蔚然居,问清楚姨娘何在,走到奕风楼的阳台就看到霍灵渠红衣翩翩躺靠在罗汉床里看日落,云霞翻卷离聚,衬得美人似在画中游。
“回来啦。”肉香味飘来,霍灵渠循味转头,展颜而笑,放掉手捧的燕窝汤即起身相迎,晏霁之屏退在阳台的婢女们,一手把食盒给她一手揽着她坐回罗汉床里。
食盒内装着炙肉、脆皮烧肉、桃花糖酥和橘肉奶皮薄脆饼,就四样且每样也份量不多,正好做晚膳前的开胃零嘴。霍灵渠瞟眼,拿竹签签块炙肉喂给男人,晏霁之端起茶盏,笑道:“你尝吧,肉热乎着才有滋味,等会儿凉掉嫌油腻就不好吃了。”
霍灵渠嗯声尝炙肉,晏霁之饮下两口香茗,放掉茶盏,拿手绢擦擦唇,抱她亲亲额头,照本宣科般知会她:“济善庵里那位是想治愈伤疤在和身后的主人较量。
明早辰时我送你进潜邸换装,贵妃的册封礼其实不用你做什么,册封章程会由礼部和翰林院的官员们来办,你跪受贵妃的册宝和印玺即可,引礼女官明早会细细给你讲解。
还有宫宴,霍贵妃在众人面前亮相必将是重戏;就怕你又要埋怨我,夜里只让你安寝两个时辰闹得你白日里没精神,我决定今夜亥时就安置让你有个好眠。”
“好,哎对了,你的隐疾到底哪年治愈的?”霍灵渠忽闪闪的大眼睛看向他,似是很有求知欲的模样,晏霁之淡定:“醒来后,我就找曾经给我治愈的那位大夫了。”
“哦,这样啊,也对。”霍灵渠点点头又猛然诧异:“哎,还是不对,既然你醒来后就找曾经给你治愈的那位大夫,你还能心里没底吗?”她神情古怪:“还用得着跟我验证?”
留她独自在家里,她可真会联想跟她自己相关的事,晏霁之反谴责:“是托词又怎样,你很有意见吗,我还不能碰自己的爱妾吗?早知道我就不该浪费一年多让你慢慢缓和心情,昨晚你可真好意思谢我,你觉得呢?”
霍灵渠默默低头吃炙肉,晏霁之腹诽她装没事人可真行,平复下提醒:“今早册封贵妃的圣旨颁布,霍振羽就跑外祖家商量办法甚至不惜与霍海啸决裂。你进宫后提防庄太妃的同时也注意防范郢国公府,那批死士是由郢国公府派遣的。”
“郢国公府?”霍灵渠愣了愣不由惊奇:“你没查错?”
“三年前嬴天漾传信来,我查整整两年,一年前陛下在京畿各大营阅兵,我才最终定论。但阿漾和郢国公府没有过节甚至有交情,他想不明白都问是不是查错了?实则我也奇怪,但我相信我没查错,只是当中还有我们不知的内情而已。”
晏霁之端起茶盏喝口,摇头感叹:“揪出庄太妃和武襄侯府四奶奶的牵扯,豁然开朗,我便猜测是庄太妃请动郢国公帮忙;今早我们再聊起令我察觉到之前未曾深思过的谋算,忽然意识到很可能是我想少了,郢国公府可能自始至终就参与其中。”
霍灵渠感到阵凉意,就觉得瘆得慌,当年霍家大火背后究竟藏着多少阴谋?
“七年前我朝与契丹战事胶着,打得最惨烈时郢国公率军队和粮草驰援边境,和北境的将士们共同抗击外敌;现今拱卫京畿的十万大军中,三万兵马就是郢国公在统辖。
有回魏王算计穆国公反被将计就计,他在我面前痛骂我伯父,顺势还评价了举国这四位手握重权的国公爷:穆国公奸险,显国公贪狯,护国公愚直,郢国公刚正。”
霍灵渠想问:“尚且能令魏王评价秉直刚正的大臣为何都有可能牵扯进那种卑劣的阴谋中甚至还被你查到在残害无辜,当真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利益吧。”沉默下,晏霁之缓缓道:“这四家再加上我晏家,朝野自负高明的聪明人最看好谁家?当然是郢国公府,晏家霍家和薛家直接排除,而护国公府?
护国公镇守北境在军中威望甚高,北境的将士百姓们甚至只认护国公而不知皇帝,授康十九年、授康二十八年,圣人两度想把护国公府拔起都功败垂成,圣人心中莫提有多恨了,几人相信护国公能逃得过还能有将来?唯有郢国公府,一直很稳健。
多少聪明人觉得一时煊赫不过是昙花一现,真正的聪明是计长远,郢国公府多符合那些聪明人看来能笑到最后的潜质呀,郢国公府自家会没有想法吗?”
霍灵渠放掉炙肉和竹签,拿丝绢擦擦唇,捧起瓷盅喝两口燕窝汤,沉默几息时间再放掉燕窝汤转而埋进男人怀里,声音闷闷的:“霍振羽兄妹还要争继后的位置?”
晏霁之闭眼应对,霍灵渠沉思片刻有些执拗地刨底:“霍振羽既知他外祖家不怀好意,为何还能这般依赖佟家甚至宁可闹得自家起内讧?我真的想不通,他不在意将来被佟家暗害还是另有谋算,想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标再等将来除掉?”
“你这猜测可惊讶到我了,我还真不信他能有那么深的心思。”晏霁之顺势琢磨:“但你考虑得不无道理,为何呢?有谁能预知到危险还能不担心将来会被害死?”
霍灵渠倦怠得赖在男人怀里,没心思费劲猜测就等他的答案。
晏霁之反复思量得到个荒诞的可能引得他都想笑:“回府前我和佟梦佶聊了会儿,我还认为包括我在内的佟家六名外孙都可悲,现在想来霍振羽就不值得同情。他没那么深的心思,他更不是不担心将来会被佟家暗害而是他不以为然。”
“不以为然?”霍灵渠没理解,迷惑抬头看他,晏霁之亲亲美人的脸蛋,语气偏肯定:“别看霍振羽那般仰赖佟家,我说这位表弟心里根本看不起外祖家。
我赌他内心考虑的是:外祖家将来的前程全得靠他。因此即使他知道佟家的心思也认为佟家不敢害他,否则他们的前程就没了,谁会傻得毁掉自己的前途?”
霍灵渠愣愣眨眨眼,感觉被他绕得更迷糊:“我怎么就听不懂你说的,振羽现在只是个金吾卫都没品阶,自己都还没有前程呢怎么会想外祖家的前程得靠他?”
晏霁之端起茶盏慢饮,淡笑教导:“你得按他的思绪去捋他,你不能按你的思绪来考量否则就是你的想法而非他的想法。你想想,谁能放任身边有危险要害自己?
按此反向往前推,可否推断霍振羽的思绪只会是佟家不会或不敢害他;再往前推,在他知道外祖家的心思后凭什么能认为佟家不会或不敢害他?换言之,他认为佟家得忌惮他。这么推论就很通畅了,是他自认掌握着佟家的命脉。”
“你推论的逻辑我能理解,也好像没错,但推导出的结论应该是悖论吧,振羽什么心思能觉得他握着佟家的命脉?他自己遇事都得仰赖外祖家呢,这结论本末倒置了吧。”
“做国舅爷、位极人臣的心思。”讥诮藏于眉峰,晏霁之淡漠的语调倏然薄凉:“今天霍海啸改半句话重新送给我:我若心疼表弟,当心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收忠告时我将信将疑,但现在我信,这位表弟可真经不起被推敲深思。”
霍灵渠愣了愣:“位极人臣?”
晏霁之抬手抚抚美人凝若脂玉的脸蛋,慢慢给她捋:“皇后的兄长就是当朝国舅,身为国舅会是同辈中最有出息的那个吗?霍家愿意捧蓁蓁那段期间,霍振羽难道不能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将会成为家族最有出息的孙辈吗?”
“你推导的逻辑是:振羽认为他会做国舅会位极人臣,故而他认为外祖家的前途得靠他?所以他自认掌控着佟家的命脉这结论不是悖论,而就是他的心思?”
霍灵渠眼中思绪浮动,不赞同道:“他能糊涂至此吗?哪怕霍蓁蓁做了皇后都是靠霍家把她捧上位,照样得仰仗家族而非霍蓁蓁做皇后反而能提携家族;何况最有出息的孙辈,有两位嫡堂兄在前而他自己也没见多出众,他能那么想自己?”
晏霁之点明要害:“以他的作为推他的想法,霍振羽心里看得起霍巨浪和霍海啸吗?”
霍灵渠怔住,沉思几许倏然心惊:“他最显著的行为是还要给他妹妹争继后的位置,为此甚至都不惜敢与嫡长堂兄决裂?”
“越过他父亲放话,宁可霍家嫡两房决裂,霍振羽该有多高的心气?”晏霁之纯粹当做笑料逗闷都无语极了:“他还有丝毫自知之明吗?”
霍灵渠握住男人的手,绝美的容颜浮现挣扎和难以置信:“他如此执拗想要做国舅,就是他内心看不起堂兄们而认为他能争取到吗?”
“所以,这表弟可真经不起被推敲。”话很讽刺,晏霁之倒没有讽刺的意味反而像作别:“我敢赌霍振羽心里认定的他要做的国舅就等同穆国公的位置,这是何等高位?
我以为这是最合理的可能,一整年,他都在幻想自己即将位极人臣,所以他不惜与霍海啸决裂都要相争;他把自己抬太高,心态放不下来了,他受不住将来得仰堂兄鼻息。”
霍灵渠不想再深究把话题拉回重点:“可佟家是想把姻亲都当做踏脚石,他们得到前途后当然能把外孙搬开,霍振羽又非三岁小儿还能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吗?”
哪想晏霁之当真点头应和:“能!”
霍灵渠便有点意见了:“你看不起谁呢,我们是要分析霍振羽的想法,不是贬低他。”
“霍海啸的父亲乃霍家家主,霍振羽敢与霍海啸决裂是等同要与自家家主决裂吗?他又凭什么越过他的亲爹做主,他有资格代表兴献侯做主吗,你觉得他凭什么?”晏霁之冷笑:“你觉得霍振羽看得起我吗?甚至,你觉得他看得起皇帝吗?
整件事,你认为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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