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为元长安涂抹好膏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身上的伤虽然不致命,但要是没有养好,对你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损伤。”
元长安穿好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知道了,下回注意。”
“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沈清棠轻声道,眼底浮现出无奈。
元长安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没什么大碍,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长安,清棠阿姐。”崔涯从外面走进来,进门的刹那带进来的寒风,让元长安和沈清棠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宗军医让我带过来的,说是清棠阿姐要用的东西。”崔涯将手中的包裹递给沈清棠,而他的眼神一直在坐姿大咧的元长安的身上,“看你这般做派,怕是没什么大事吧?”
元长安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用想都知道他现在的嘴脸,“你放心,揍你绝对没问题。”
崔涯也不生气,还笑呵呵地道:“明天晚上,你还能不能去?不能的话,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吃的?反正你也尝不出来什么味道,我们给你带什么,你就吃什么。怎么样?”
“不怎么样。”元长安摸上床边收起的长生枪,眼神一凝,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一枪捅死你!”
崔涯慌忙退到门口,“你要去就去,真是的,动那么大的气干什么?”
说完,掀开帐帘就就跑了。元长安刚想叫住他,问他陈治干什么去了。没想到,他的腿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儿就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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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元长安惦念的陈治,此时正在主将营帐之内,同许文达、高望和瞿正清三人,分析目前局势的走向。
“京都来报,吴王不满尤秉华与他平分京中的金卫兵兵权,已经有了反意。而恒王的主力大军,驻扎在临安、少陵二郡,直指京都。吴王的大军,也已经驻扎在距离京都七八十里的长坑岭。再加上,尤氏现在是半退朝政,将朝中政权一半交于吴王之手,另一半被她死死地握在手中,然后坐看两王相斗。”许文达坐在主将的椅子之上,手指一直在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高望立于下首,双手微垂,十指微蜷:“听说,吴王被封摄政王的时候,大肆封赏参与处置章伯庸的将领。被授予爵位的将领有一百三八人,几乎京都上下将臣都得到了封赏。这可是我大晋从未有过的先例。”
陈治站在高望的一侧,双手交握,两根大拇指来回打转,“可他独独忘了封赏尤秉华,到底是无心遗忘还是有意为之,除了他本人,没人知道。”
许文达抬手摩挲着下巴,“现在京都两王一外戚的相争,对我们来说,可是最有利的局势。东莱的昱王,是块软骨头。如果趁势东进,可在大晋有一立足之地。就是他的那个义子姜毅,是块难啃的骨头。”
“侯爷若要东进,卑职规劝一句,三思而后行。”
高望的话刚落地,瞿正清的大嗓门就起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侯爷一声令下,末将愿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瞿将军真是好魄力。”瞿正清突然一笑,用一种除了本人听不出来、其他人心知肚明的语气道:“瞿将军骁勇,或许是在沙场上驰骋惯了,对于这变幻莫测的局势,似乎略有疏忽。就如盲人摸象,全然不知其险恶。英武之余,不晓深谋远虑。”
“我……”瞿正清被说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高望继续道:“世人皆道乱世枭雄勇,今日得见,果然说的没错。空有雄伟的外表,内里却是空空如也。”
陈治没忍住,嗤笑出声。而坐在上位的许文达,也是憋着笑,但嘴角上扬。
瞿正清反应再慢,这个时候也能听出来高望对自己的阴阳怪气。他哼哧半天,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反驳他。动手他在行,动嘴皮子,他就是嘴皮子磨破了,也说不过这号称有一条三寸不烂的舌头。
许文达拍了拍桌子,发出的响声让他人收了笑意:“行了行了,说正事。”
“依卑职所见,按兵不动,往后的局势既定之后,再做定夺。”高望稍稍后退了半步,微微低垂着头,眼睛看着地面。
“高先生说的有几分道理,”许文达面露肯定的神色,但是看向神游的陈治时,开口问道:“怀久有什么想法?”
听到许文达提及了自己,陈治才回神道:“高先生言之有理,在下没有什么想法。”
“当真没什么想法?”许文达再次重问了一遍。
陈治侧目而视,见高望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他收回目光,思虑再三道:“在下确实没什么想说的。”
许文达见状,也不再逼问,“这件事情往后再说,临近年关,好好过年才是最重要的。”
高望和瞿正清相继退下,陈治刚要离开,就被许文达叫住留了下来。高望迈出营帐的动作一怔,很快恢复正常,眼底的情绪也是转瞬即逝。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许文达还是想听听陈治的意见。
陈治垂在大腿外侧的双手,手指一下两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腿。酝酿很久,他抬眸道:“侯爷心里有所防范,在下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知我者,怀久也。”许文达并不意外陈治的所言,甚至更期待他能看出来什么,“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本侯对你们防范?”
陈治敲打的动作变成了在衣服上画圈圈,一圈一圈又一圈:“吴王已经入驻京都,同尤太后一起扶持幼帝,把持朝政。更何况,他的势力不止安阳一个郡,成平、干贡皆归于吴王。即使恒王占领了临安郡,若想拿下京都,先不说吴王在安阳、成平和干贡的军队,就是他和尤秉华手上的金卫兵,恒王若贸然攻进,怕是必败无疑。但是……”
陈治话锋一转,“恒王如此做派,直指京都,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顿了顿,语气也加重了一些:“熙宁皇帝找到了。熙宁皇帝失踪,不仅尤太后和吴王心中惦记,京都其他大臣,在朝中也是摇摆不定。恒王既然敢兵临京都,手上必定有把握。除了熙宁皇帝,在下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能让恒王这样做的。”
许文达从一本书册里面,拿出一张被夹着的信封,递给陈治。他道:“虽然不是十分确定,但十之八九,就是熙宁帝。京都及其他治下大臣,本就对尤氏和郑枫二人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其中有不少大臣一直在私下寻找熙宁帝。尤其是光禄勋公羊靖淮、宗正钱阳明二人,自从熙宁帝失踪,他们就一直在私下寻找。
再加上,新帝贪玩,为了取乐,视宫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为草芥,让他们赤身持刀相搏。这等做派,已经让以公羊靖淮和钱阳明为首的老臣,感到不满。”
陈治看完书信写着的来龙去脉,了解了大致的事情经过。他收起信纸,装回信封,“在下认为,此时东进,不如南下。”
许文达铺开羊皮地图,“愿闻其详。”
陈治走上去,指着徐水郡,道:“聂鸿生是一员猛将,也颇有手段。不过,俗话说共苦易,同甘难。那些曾与他一同拼杀出来的弟兄,当真甘愿位居人下?他们一起举事,一起打下徐水。可是现在聂鸿生成了大将军,其他人只能低他一等,听他差遣。那些人,当真服气?
侯爷南下,不仅可以摆脱皇宫、恒王与吴王三者的桎梏圈,还可以打破南晋皇帝与齐王、永王三足鼎立之势,获得南方势力。
京畿及其以北地区,战乱频繁,且政权复杂。尤其是北方异族,上番、山戎和北狄。而南方繁贸,多鱼米之乡,可休养生息,以破局。”
陈治所言,正是许文达心中所想。他有他的考量,但陈治说的那么多,也让他醍醐灌顶,有了新的顾虑。
“你说的不无道理,今天就先到这里。等过完年,再商议此事。”许文达一摆手,示意陈治退下。
陈治微微颔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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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除夕,街上的小贩、店铺的老板、路上的行人,一个个的笑意盈盈,难掩脸上的喜悦。
京都城内的皇宫,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处处张灯结彩,满目繁华,透露着皇室的尊贵与奢华。
太监丫环忙得团团转,一是为了庆祝新年,担惊受怕一整年,也只有过年这几天能有放松的时间。
二是为了活命,毕竟小皇帝小孩子心性,动不动就是处罚他们。万一这个除夕晚宴搞砸了,他们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
太阳西斜,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棱,照射在尤太后稍显薄弱的身躯上。
尤太后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站在窗前,目光望着窗外的风景,思绪飘得很远。
她想起了很多事,从她幼年开始,一幕一幕的往事涌上心头。如今,她已是大权在握,整个朝堂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她还是没有感到满足。
“母后,”永清公主缓步走来,欠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尤太后转过身,正对着永清。对于这个最像自己的女儿,她总是会多一些柔情。
“最近皇上的行为越发放肆,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永清眉头紧皱,语气带着不满和厌恶。
尤太后却是神色平平:“都是奴才,没必要为了这些人伤心。”
而永清道:“奴才也就罢了,主要是皇上还诛杀了不少大臣。就比如葛太仆,只是因为养的马皮毛不够黑,被皇上下令用木炭将他浑身上下染黑。葛太仆受不了这等侮辱,一脑门撞墙而亡。”
尤太后想到最近京都的传闻,以及一提到皇上就惶恐的百姓。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缓解疲劳疼痛。
“此子顽劣不堪,难当大任。只是,现在恒王驻扎在临安,一直盯着京都皇宫。民间更有传言,熙宁帝就在他的手上。不管这传闻是真是假,反正现如今,京都的官民,对皇上是敢怒不敢言。若恒王借此机会,挟熙宁帝以令官民。即使我们有吴王,即使熙宁帝是假的,我们也不一定能守得住皇宫。”
永清对这些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尤太后对解说,让她恍然大悟:“若真如此,我们该怎么办?”
尤太后看向窗外,正好一只鸟儿落在枝头上,惊飞了原本在树枝上的两只鸟儿。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人,或许能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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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除夕夜的气氛虽然不如太平时期那般繁华,但依旧透露出一份难得的安宁与喜庆。街道上的灯笼星星点点,虽然不及往年的辉煌,却也照亮了人们回家的路。城墙上的守卫比平日里更加警惕,但城内的居民还是尽可能地保持着过年的传统。
在这座县城的一角,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食肆。食肆的门口挂起了红灯笼,窗户上贴着喜庆的窗花。
食肆的老板娘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她笑呵呵地忙碌着。食肆内的灯光昏黄而温馨,木质的桌椅被老板娘擦拭得干干净净。一盆炭火在屋角静静地燃烧,驱散了寒夜的冷意。
元长安他们的桌子摆着几盘素菜、一盘猪肉、几坛酒,还有老板娘亲手包的饺子,每一道菜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酒过三巡,几人已经出现了醉态。
崔涯拿起酒坛,为每个人的酒碗斟满,然后举起酒碗,声音坚定地说:“我们能够再次聚首,是老天有眼!这一杯,我敬老天爷给我们这个机会!”说完,仰头一口闷。
沈让紧随其后,端起酒碗,豪气冲天,但是眼眶泛红,眼角积泪还是出卖了他:“崔涯说的没错!我们几个人能活着,还能再聚一起,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我也干了!敬老天爷一碗!”
陈治阻止元长安举碗的动作,代替她道:“不管以后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今晚,我们只谈欢笑,不谈悲苦。”
“说的没错!今晚我们只谈高兴的事情,那些不好的事情,以后再说!”沈让喝得醉醺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以后都他娘的是好事!”
沈清棠安安静静地坐在元长安的旁边,吃着青菜。而沈让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身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以后的日子,就要靠我们一点一点拼杀出来。有朝一日,我们要杀出属于我们的那片天!”崔涯喝得有些高,说起话来,也是一本正经地豪情壮志。
元长安与他碰碗:“那就看我们三个,谁最厉害?!”
沈让莫名其妙地清醒过来,与他们一起碰碗:“长安说的没错,那就看看我们谁最厉害!”
陈治和沈清棠也举起酒碗,“那就让我们一起闯一闯!”
他们生于乱世,却不应屈于乱世。
“听说瞿将军昨天中了严峰的埋伏,到底是怎么回事?”崔涯夹了一粒花生,丢到自己的嘴里。
元长安也只是简单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至少还活着,就是大幸。”
“看来,现在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沈让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酒嗝,然后眼神不动声色地瞥向一旁的沈清棠。
然而沈清棠正和陈治低声交谈,元长安还时不时回应一两句。
沈让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与崔涯对视。他遮掩一笑,看向别的地方。
“你们说,以后的大晋,不,应该说,以后的天下,是什么样子的?”崔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原本还开心热闹、高谈阔论的局面,陷入一片沉寂。
陈治率先开口道:“以后的天下,一定是没有战乱,没有纷争。而是山河无恙,人间皆安。”这也是他心中的天下,幻想过无数次的天下。
沈清棠抿唇思考了片刻,道:“以后的天下,女子亦能自立自强。女子之才,女子之志,必将如群星璀璨,照耀千古。”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面,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权力财富,只有相依相伴的亲人、伴侣和朋友。”崔涯聊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场美梦,眼神恍惚,陷入回想。
沈让抬手一抹嘴上的酒水渍,开口道:“以后的老百姓,都能吃好喝好,不再有被逼无奈上山做土匪的人就行。”
然而,元长安却道:“我从来不谈以后,但今日例外。我心里以后的天下,是一统。”
天下一统,所行之处,皆为汉人之地。
陈治被她说的,眼睛放光。他举着手中的酒碗,朗声道:“他日天下大同,我等必共饮太平酒,共赏明月圆。”
“共饮太平酒,共赏明月圆!”
此时此刻的他们,心里想的是,只要心之所向,素履以往,那盛世天下,终将成真。
食肆外,只见一片片细小而轻盈的雪花开始缓缓飘落。起初还只是零星几朵,在夜色中几乎难以察觉。但很快,雪势渐大,街道、屋顶乃至远处的景物都被逐渐覆盖上了一层洁白无瑕的雪被。原本热闹欢乐的县城,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宁静祥和,最终汇聚成了一幅美丽的冬日画卷。
戌时三刻,雪停。
回去的路上,陈治与元长安同行。他们二人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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