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棉回去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打着小算盘,一时竟忘了要洗一洗脸。
到了东门,顾棉跳下车带着卷轴独自回府,走在街上不断有人侧目,他也恍若未觉。
已是夕阳近黄昏,傅辰看着顾棉远去的背影,开口,“胡牛马,你不是应该在岭南吗?”
胡一窦呸了一声,吐出草根,“东西我已经给墨连城了,他不是要去墓里布大阵吗?我去找他拿图纸的时候,他说他顺道带过去,我就给了呗。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何止有问题……问题太大了……
“这事要是叫大人知道,你非得……”傅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墨连城可能有问题……你能不能别那么大大咧咧,长点心眼儿行不行?”
“害,怕啥,反正大人在这,能出什么事。”胡一窦满不在乎道。
傅辰闻言皱了皱眉。
这……这想法不对啊,要是老胡一直这样,后面说不定要在他身上出大岔子。
“胡一窦!”
“吼啥吼”,胡一窦不满的捋捋胡须,“回去看你的门吧,我下墓了!”
胡一窦把傅辰撂在一边不理,一扬绳鞭,“叱——”。
就驱着牛车掉头离开了。
傅辰忧心忡忡看着牛车的方向,叹了好几声,又看了王府方向一眼,摇摇头,走进一家客栈。
黎阳春一身便衣,就站在客栈二楼,看见傅辰,直接推门进了包间。
“那边的决定我改变不了”,黎阳春站在窗边,背对着傅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如果不是他心太软,我们何至于如此被动”,黎阳春负手而立,“他再心慈手软下去,那么就将由我代他……”
“黎督察”,傅辰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您为什么总怀疑大人呢?”
“您很清楚,您与大人的差距。”
黎阳春似是晃了晃神,然后他转身,看着傅辰,“长兴,我并非质疑他的能力,而是……”
“我看出来,他似乎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你该明白,如果他为情所困,等着我们的将是满盘皆输。”
“我不明白”,傅辰握了握拳,“大人他不是木头!”
“不,你明白”,黎阳春轻声,“徐川就是例子。”
“所以他必须是一块木头,一块完美的人形木头。”
“诏狱的事只是一个警告,如果他再继续任性下去,那一脉……”黎阳春叹息,“你知道的,我并不想……”
“但我必须提醒你,那一脉会有更残忍的手段来逼他收心。”
“长兴,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黎阳春语气无比沉重,“你想看他再去滚烧红的钉床吗?曾经就因为他替你说话……”
傅辰紧紧攥住拳头,“当年是我连累大人……这一次,我……”
“长兴,你要明白,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大人好……比起殿下,我更在乎大人……”
“我明白了”,傅辰点点头,“长兴的命是大人给的……必要时候……”
“必要时候,你就做掉顾棉,然后带着大人走,那一脉,我们会想办法蒙混过关。”
“大人他若不愿呢……”
“你们啊,总是看不透”,黎阳春摇摇头,“你管他愿不愿,叫云舒毒晕他,叫允之打昏他,随便什么法子,先保住他的命再说。”
傅辰沉默片刻,坚定点头。
“哦对了,那个戏疯子被放出来了,他说要去边南关等大人,你提前告诉大人一声,让大人有个心理准备。”
“梅学林?!那里是战场!他过去干什么?!”
傅辰一想到那个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怪物就头疼。
“也是那边的安排,可能是去牵制大人的,你也知道学林他……”
“……”
顾棉进门的时候,华云舒正端着茶杯,喂美人喝水。
听见响声,华云舒回头一看,愣了一下,没忍住大笑起来。
“哈…哈……”他努力去忍,但很快破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那个…哈哈……我还有…哈哈哈我还有事……”华云舒把茶杯搁在一边,飞速逃离现场,整个王府仿佛都能听见他放肆的笑声。
美人靠墙坐着,抬眸淡淡看了顾棉一眼。
“爷这是打算吓死谁?”
顾棉后知后觉摸摸脸,摸了一手面粉似的白粉。
“去洗个毛巾过来”,周卜易伸手拢了拢被褥。
拢完了也不见顾棉动,美人眯起双眸,看了顾棉好一阵,轻哼,“别愣着了,拿过来为师给你擦擦脸,脏死了。”
顾棉心跳慢慢加速,墙灰掩盖下也能看见他熟透了的脸。
周卜易笑了声,不说话,只看着顾棉,看得顾棉连耳朵根也发起烧来,逃也似的跑了。
周卜易动了动身子,轻嘶一声——果然还是有点疼。
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无伤大雅。
顾棉端着铜盆回来了,他一早就借着水镜瞧清了自己的鬼样,此时脸色很不好看。
夸张的黑眼圈,乌紫发黑的嘴唇,快比脸还大的腮红……
…这踏马画的风流鬼吧?合着他是因为马上风死的?
周卜易接过半湿的毛巾,抬了抬手……
够不到……
“顾小棉,你衣服里插竹竿了吗?
“弯个腰能死怎的?”
顾棉感觉周卜易莫名其妙心情差了很多,他抿抿唇,踢掉靴子,跪坐在床上,低头靠近美人。
周卜易手一紧,把毛巾里的水都捏出来些许。
…不是……他靠这么近做什么?
他脑子轴的吗?这么近怎么擦?
周卜易把手放在顾棉胸口,轻轻推了一下,眼睛里已染上三分怒气,“远点,要不别擦了,反正丢人的是爷自己!”
顾棉耸了一下鼻子,没闻到血腥味,这才将腰身移远了些。
“你…你怎么坐起来了……”
“躺倦了”,周卜易一手扶正顾棉的脸,一手用毛巾擦拭,“再躺下去,奴要散架了。”
…你乱动才会散架吧……
顾棉刚要抿唇就听见一声呵斥,“把嘴张开,这涂的什么鬼颜料,本来就难擦!”
顾棉的目光有些复杂,说不好是憋屈还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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