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璋爷俩,都没想到,言今真答应买枣。

秦璋:“媳妇,你还真给他买啊,我看他就是自己嘴馋,拿他姑奶当幌子呢。”

秦子平,完全不理会秦璋在说啥,全当听不见一样。

不过他抬起头,看向了言今,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多谢。”

言今也笑了一下,把红枣枸杞还有桂圆,递给秦子平叫他自己拿着。

走出医馆了,秦璋还嘟囔呢:“本来一瓶消肿化瘀的药,只需要半钱银子,这下倒好了,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足足花了四钱,我说你小子是故意的吧,要么就往死里气我,要么就叫老子破财,你还想干啥。”

秦璋随手一指,街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给你买个糖人用不用,给你买俩,一手一个拿着。”

秦子平都十一岁了,这种小孩子才吃的东西,他都好些年没碰过了。

听出来秦璋是故意挤兑他,秦子平闷头走路,继续装听不见。

言今却笑着说道:“别光嘴上说,那你还不去买回来。”

秦璋一脸懵:“不是,媳妇我就顺嘴一说……”

多大孩子了,还吃糖,都半大小伙子了。

言今叫住秦子平,叫他坐到板车上。

然后她从怀里,拿出个钱袋子丢给了秦璋。

“从医馆一直说到现在,你是数落孩子呢,还是指桑骂槐说给我听呢。买点补身体的东西怎么了,吃进肚子里也不浪费。”

“还没叫你破费银子买人参鹿茸呢,你要觉得我管家里的银钱,乱花乱用你看着心疼了,那这钱你自己管就是了,你之前还说一个月拿回来二两银子,随便我怎么花的话,我也当没听过。”

秦璋手里捧着钱袋子,本来还想问问,言今这是还有什么,要他跑腿去买吗。

结果言今话说完,秦璋只觉得手里捧着的不是钱袋子,那简直就是烫手的火炭。

赶忙把钱袋子,规规矩矩的放到车板上,秦璋赔着笑说道:“妹子,你这就多心了,我是怕你太惯着孩子,把他纵得无法无天,不就是糖人嘛,哪用得着这么多钱,你给我几个铜板,剩下的还收在你那里。”

言今从钱袋里,拿出几个铜板丢给了秦璋:“去吧,我俩在这看车,顺便等你回来,要孙悟空和小白龙的,我瞧着这俩最好看。”

秦子平瞧着自家老爹,乐呵呵的小跑去买糖人的样子。

他心里边:……

其实他不喜欢甜的,但是孙悟空和小白龙,确实是里面最好看的。

秦子平悄悄的瞄了下言今,瞧见她转过头来,赶紧把视线转到一边。

但秦子平的心里忍不住在想,要是他母亲还在的话,是不是爹娘也会有说有笑的。

秦璋这个爱骂人,说不过就动手的爹,会给他买糖人,买各种好吃好玩的。

要是言今就是他亲娘,好像也不错。

这个念头才在脑子里闪过,秦子平都被吓了一跳,然后莫名很生气。

他气自己没骨气,一点小恩小惠就连亲娘都忘了。

他也气言今好会做人,险些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后娘哪有好的,之前那个是这样,这个也一样,都是在他爹面前做戏,心里指不定多烦他呢。

秦璋拿着糖人回来了:“拿着吧小兔崽子,也就是你娘惯着你,以后记得有点规矩,别像个没礼数的野小子似的。”

秦璋这话,其实是想拉近秦子平与言今的关系,真能一家子其乐融融,其实他比谁都高兴。

但是秦子平根本不接糖人:“我又没说想吃,用不着她装好人,我为什么像野孩子,还不是因为你把我娘撵走了,你自己又不管我,你想娶几个都是你的事,但别想叫我认她们。”

才融洽的氛围,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了。

秦璋气的,糖人差点没摔地上,好在被言今拦住了:“行了,大街上你还想动手打孩子,也不怕被人笑话。赶紧坐上来去拜见姑母。”

秦璋这才作罢,赶着车往裴家大院去。

到了县里,人多眼杂的,言今一个女子赶车会惹人注目,所以这活又落到秦璋手里了。

糖人,秦子平不吃。

言今却不客气,小白龙的糖人,木签子往车板里一插/立住了。

孙悟空那个,言今自己吃了起来。

瞧见她喜欢,秦璋心里也就不气了,至少没白买,还有个捧场的。

秦子平瞧得愣了下,不是买给他的吗,言今这么大个人,还同他抢吃的。

看了眼小白龙的糖人,秦子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到手里也吃起来了。

言今都将这些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叫不叫一声娘,其实我不在意,咱俩就差九岁,你真一口一声娘的叫,我都觉得被叫老了。不过你也不能对我直呼其名,会显得你自己没教养,旁人还要数落是我这个后娘没教好,所以你称呼我娘子,这样总成了吧。”

秦璋管言今叫娘子,那是夫人,妻子的意思。

但在外,已嫁人的女子,被称呼娘子,这是一种敬称。

往往会冠以夫姓,比如言今,旁人就会称呼她一声秦娘子。

像秦子平管言今叫娘子,又或者大娘子,都泛指言今是自家内院,当家主母的意思。

秦子平:“好。”

这次他答应的,倒很痛快。

……

来到裴家,秦璋讲明身份,骡车交给小厮后,就被门房引着进了后院。

坐在堂上,等了快一炷香,秦姑母也没过来。

秦璋有点坐不住了:“再过会儿,天都要黑了,今今要不咱们先去齐家。”

言今也皱起眉头,她没想到在私塾会闹出波折。

又带着秦子平去医馆,如今在裴家也耽搁了不少时间,齐家那边的事情,言今本想今天办完,当天就能回清石村的,看来是不成了。

言今:“反正都这个时辰了,总不能入夜去叩齐家的门吧,咱们在县里住一晚,姑母想来是有事耽搁了,你别急,咱们再等等。”

秦子平在旁边,很小声说道:“姑母这个时辰,要服侍裴老夫人用膳,再等会儿就能回来了。”

秦璋一脸不解:“裴家又不缺使唤丫头,这些活还用你姑奶亲自做啊。”

新媳妇进门,侍奉公婆,长辈吃饭,在旁站着布菜立规矩。

可是秦家三姑,自己都是被叫姑奶,祖母,马上四十的人了,还要像个小媳妇似的伺候婆婆用膳。

也不怪秦璋埋怨,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言今没言语,她才嫁进秦家,长辈们的事情不该她来议论。

秦子平也没接秦璋的话茬,他是纯粹不想搭理这个爹。

秦璋闹了个没趣,也闭嘴了。

忙活一天,想喝口茶,秦璋才发现根本没人奉上茶水果子。

“裴家这群人还真是……”

秦璋脾气又上来了,刚要叫下人拿茶水进来。

就见一个中年妇人,小碎步快移的往这边赶,正是秦家三姑。

秦三姑一进来,就笑着握住了言今的手,不许她屈膝见礼:

“好孩子快坐,来这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别和我讲这些虚礼。”

言今自然是笑着道谢,而后才坐下。

秦璋同自己的亲姑姑,那就随便多了:“还当自己家呢,三姑你瞧瞧,你家茶贵,我都要被渴死了,也讨不到一杯喝。”

见到娘家人,秦三姑心里高兴,指着秦璋笑骂道:“你这张嘴啊,连我这个姑姑也编排起来了,哪里就少你一口茶喝了,天要黑了,你们小两口不如留下来,我叫人备一桌饭菜咱们一起吃。”

秦璋乐呵呵应下,甚至还报了几个菜名。

言今却开口问道:“子平这孩子说,您刚刚那个时辰,都是同裴老夫人一起用膳。若姑母吃过了,不必铺张准备,我和秦璋就是来给姑母请个安,一会就要走了。”

秦璋一愣:“媳妇,你不说今天在县里待一晚嘛。”

言今回身看了他一眼,秦璋哪怕心里没琢磨明白,也立刻不吱声了。

秦三姑:“我那婆婆吃斋念佛,常年吃素,所以我只陪着,回来后再自己吃饭。言今你可千万别觉得给我添麻烦,饭菜要留下来吃,你们今晚既然不回去,那就在姑母这住下。”

秦三姑说完,就要打发身边的丫鬟翠喜,去吩咐厨房备菜,再去把厢房收拾出一间。

结果翠喜,才应声出去办这些事。

一个小厮就从院外跑了进来。

秦三姑:“福禄你不在二爷身边伺候,怎么来我这里了,可是二爷知道秦璋他们小两口到了,要过来一起吃顿饭。”

秦三姑提到的二爷,就是她的丈夫裴鸿远,在裴家兄弟里行排第二。

福禄是裴鸿远身边的跑腿小厮。

福禄跪下请过安后说道:“二爷听说,秦家来了亲客,叫小的准备了些东西。二爷瞧着天见黑了,怕亲客们应该要离府了,叫我赶紧把东西拿过来,顺便替咱们爷送一送客人。”

“是这样啊……”秦三姑低下头,手里的帕子被扯紧了。

秦璋立刻哼笑了声,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他那个三姑父,这是撵他们走呢。

言今冲着秦璋,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言今又看向了福禄:“有劳小哥,替我回去向三姑父道谢一声。”

福禄没动地方:“那二位亲客,你们何时出府啊,我得替二爷送……”

秦璋一个没忍住,站起来提溜着福禄的衣领子,把人丢到了堂门外头:

“回去告诉裴老二,用不着他撵,我们看完姑母就走,不喝你们裴家一口水,不吃你们裴家一口饭,你若再唠唠叨叨个没完,信不信爷们我,抡拳头把你打出院子去。”

秦璋一米八多的大个,长得也壮实,此刻眼睛一瞪。

福禄吓得,腿都哆嗦了,也不敢再催,转身赶紧跑走,回去禀报自己主子了。

秦三姑再也忍不住,坐在那用帕子抹起了眼泪。

言今无奈的看了秦璋一眼:“你这脾气怎么就是自己管不住呢,现在你是痛快了,咱们一走了之,可你叫姑母怎么办,事后姑父岂非要难为她。”

秦子平这会特别懂事,秦三姑哭的咳嗽,他就给这个姑奶轻轻的拍着后背。

秦子平也很不满,向着秦璋瞪去了一眼。

媳妇,儿子都不待见他,秦璋闹个没脸,不吱声了,坐回到椅子上。

言今起身,把医馆买的东西,全都递到秦三姑面前:

“姑母在裴家的日子,看来也是难熬,这些年有劳你还得照看着子平,想来更是要受婆家不少的白眼。这孩子特意叫我帮他买了红枣桂圆枸杞,这些都是补气血的东西,姑母你不必觉得难为情,姑父他是不是对你……”

言今话没说完,主要她是晚辈,有些话确实不好开口讲出来。

但她这话是何意,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

秦璋又不淡定了:“咋!那个裴老二还敢和三姑你动手啊,要真是这样,我非得去揍他一顿不可。”

从秦三姑这里论,裴鸿远是秦璋的三姑父。

但要是从秦璋奶奶裴氏那论起来,裴鸿远是他的亲表舅。

所以都是一罗圈的亲戚,全都连着血脉呢,就算这里是裴家,秦璋真要耍起横来,裴家也不能把他如何。

秦三姑赶紧冲上去,拦住秦璋,不停的用手锤他的胳膊:“小孽障你快消停点吧,你姑父对我不错,就是最近他又纳了个妾回来,我们闹了些口角,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低着头的秦子平,忽然跑到秦三姑身边,一把将她的袖口撩上去半截:

“姑奶你就别瞒着了,看看他把你打的。”

秦三姑虽然把袖子,放下得飞快。

可是言今与秦璋,还是瞧见了她手臂上的淤青,甚至还有道半寸长的伤口。

言今赶紧将买的外敷药,递给了秦三姑:“子平那有一瓶,这瓶三姑你拿去用,我娘懂医术,我虽然没有跟着她学,但耳熏目染还是瞧得出来,姑母你手臂上的伤新旧都有,怕是长年累月一直这样吧。”

秦三姑眼瞧瞒不住,硬撑着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握着言今给的那瓶药,扑进椅子里,掩面失声痛哭。

言今赶紧叫秦璋父子俩,一个去把院里伺候的先撵出去,一个去把堂门给关上。

秦璋撵完下人回来后,就不可思议的问道:“媳妇,你故意多买一瓶药,当时我还奇怪呢,这小子伤的不算重,你不会就是给我三姑带的吧。”

秦子平一扭头:“她又不会未卜先知,要哄她高兴,也别拿我姑奶当由头。”

秦璋又被气够呛,抬腿就踢了过去:“你这瘪/犊子玩意儿,不会说话,就闭嘴行不行。”

秦子平没躲开,被踹个正着,面无表情的拍掉衣服上的灰,看都不看秦璋一眼,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言今笑而不语,忽然发现,这父子俩的相处方式,倒也是新奇的很。

她当然不会未卜先知,可她却瞧得出来,秦子平不是那种轻易会说“求”字的性子。

所以那些红枣桂圆枸杞,不是他要买回来,讨秦三姑欢心的。

而是这个姑母,身体太差,必须补补身体了,当时言今就隐约这样去猜测了。

并且郎中在叮嘱她,那瓶外涂的药,怎么用的时候。

秦子平还特意问了句,除了瘀青,要是划破落下的伤口,能不能也用这个药。

可是秦子平在医馆查验伤口,他可没有流血的伤口,言今后来结账时,多买一瓶药,也是怕到了裴家可能会用上,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所以她到了裴家,一直拦着秦璋,别提旁的要求,就是怕这位姑母难办,要看婆家的脸色。

秦三姑哭了一会,声音渐歇:“叫你们做小辈的瞧笑话了,实在是这日子过得太叫人糟心了。”

秦三姑是心里真委屈,自己在裴家不得脸就算了。

难得侄子来,而且还带着新娶的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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