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谍与俘
云京的天冻成一块冷硬的冰,相比之下,南方的冬风就像潮气一样有人情味的多,无孔不入地侵袭着每一个莲州人的关节。
玉春楼的厨灶烧得暖烘烘的,正好驱赶了寒气。只是往日十余帮工们几乎都解散了,厨傅们无事可做,自己洗菜择菜打发时间。
自打赵都云带兵入京,莲州的大小官绅看尘埃未定,看不出宫中和赵都云谁的胜算更大,都想着避嫌,于是几乎都不再往玉春楼来了。
玉春楼的食客便只剩下平常往来的普通商户百姓。这么些人,特意来酒楼用早餐的也不多,冬日的清晨,烧两锅酸笋鸡汤小馄饨,足以应付,倒也清闲。
外头北风交加,厨房里炉灶暖融,大厨傅渐渐有了困意,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脑袋。
突然地一激灵,不知哪来的叮铃哐啷敲锣打鼓之声。
正收拾台面的茗琅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什么情况,外面有人来砸店?”
谢辛辛离开莲州之后,茗琅时刻紧张着宣王府的人伺机报复,知道赵都云出了城才略松一口气。
这会听外头动静那么大,茗琅不由戒备。
“来两个男人跟我去门口看看。”茗琅随手指了两个健壮的,“再去个女孩子,到院子里陪刘宛娘子说话,她在后头浣衣呢,别让她出来。”
各人拿了趁手的家伙事,近了大门,果然响声震天。茗琅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猛地将门一推——
一阵震耳欲聋地锣声。
她捂住耳朵连退两步:“怎么是你这个……”
喧天锣鼓中,门外站着个神采飞扬的公子,看着她啊了一声,大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茗琅翻了个白眼,用了最大的力气吼他:
“怎么是你这个笨鸡!!!!”
公子听见了,脸即刻委屈地皱成一团。
整个奏乐的队伍的也都听见了,怔怔地停了手。
“大胆!”锣手的嗓子也像个破锣,此刻狐假虎威,在茗琅面前叉着腰,“庶民敢对郑大人不敬!”
“什么大不大的,这不是郑府那个不读书的郑公子么。”茗琅不耐烦将门关上,却被郑瑾瑜一只脚卡住。
“连郑大人都不认识?”锣手拖长了声音,“郑大人殿试高中,如今是在京中的翰林院当职,现在是荣华富贵,衣锦还乡——”
茗琅盯着他,“我管你什么官,郑公子,是不是想让我说说你之前在玉春楼仗势欺人,污蔑我……”
“哎哎哎!!”
郑瑾瑜冲上去捂住她的嘴,“我错了,好姐姐,眼下正是我风光的时候,你给我留点面子成不成?”
他冲后面摆手,“散了,都散了!”
那锣手笑眯眯哎了一声,“郑大人,赏钱呢?”
一人领了郑瑾瑜手里一块银锭子,这群闹腾的锣鼓手顿时作鸟兽散。
郑瑾瑜清了清嗓子:“你们谢掌柜呢,我这体体面面地过来了,她怎么不出来迎接我?我请锣鼓大队的银子都白花了。”
茗琅一顿,“她出了事,躲云京去了。”
“哪儿?云京?”郑瑾瑜瞪大眼睛,“真的假的?我才回来?哎呀早知道我在云京就去找她了她住哪里啊怎么在云京都不来找我玩那个陆清和也是的我京城才知道他是北瑛王府的二公子竟然一直瞒着我……”
“好啰嗦……”茗琅将耳朵折起来,深觉此人一张嘴抵得上锣鼓手二十人。
“这是她住处,你自己去找她吧。”
郑瑾瑜拿了纸条,乐呵呵地收了声,临走前又道:“需不需要状元郎帮你们玉春楼宣传宣传啊,我如今这个诗啊……”
“滚。”
“好的。”
“……等等,郑大人。”
听她改了口,郑瑾瑜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什么事?”
“郑大人。”茗琅竟然低头行了一礼,“你如今在京中做官了,掌柜的如果遇到麻烦,帮帮她。”
郑瑾瑜愣了愣神:“那是自然。谢掌柜是我好友。”
他急着回来,也是听说赵都云起事,怕朝廷牵扯到宣王府,玉春楼也不安全。他作为京官露一次面,本地的官户若要办差,多少会顾及到一些。
啪的一声,门就在他眼前合上了。
郑瑾瑜笑了笑。
目前看来是安全得很。
今日不同往日,如今人人都喊他郑大人,除了玉春楼,他不知道还能在哪里做郑瑾瑜。
孟安流官,姑姑跟着她回了莲州郑家,全心地培养他考试。郑琢玉白天给他讲书,晚上替书馆抄字卖一点银钱贴补家用。
见姑姑这样清高的女子这样辛苦,郑瑾瑜再不敢浑浑噩噩,渐渐把书也读出了几分真味,再思及和谢辛辛、陆清和一起见过的人间疾苦,竟有了通悟之感。
殿试一举得中,本以为能一全壮志,却因为徐明庚牵头的几份刻意贬低的奏折而得了个少傅的虚衔。
一同在朝为官,他偶然见过陆清和一面。陆清和只说不要急。
郑瑾瑜心想,急急急,我急什么呢?当然不急。
只不过就是无颜面对姑姑、也不敢回去见好友罢了。哎,昔日在莲州乘一辆马车的人,如今一个风光无限,一个空有虚名……
……虽说陆清和当时看起来就很威风了。
未料到不到一日,徐明庚竟然被殿前司抓了。
徐明庚出事落马,和徐明庚对立的官员便像弹压过的牛筋一样蹦窜了起来。徐明庚写过的奏折,简直成了被他詈骂过之人的荣书,包括郑瑾瑜在内的几个倒霉蛋即刻升了官,他也得以进翰林院做了个修撰。
此时不衣锦还乡,还等什么时候?可惜姑父身在乡野,莲州也好友不再……
郑瑾瑜顿时觉得衣锦还乡也乏味了起来,没在莲州待几日,接上了姑姑就返回京中。
他性子急,实在等不到第二天,刚收拾了行李,就按茗琅给的地址去找谢辛辛。结果宅邸昏暗,连灯笼也没点。
阴风穿堂,郑瑾瑜胆子一下子瘪了下去,小心地叩门:
“有人么?谢掌柜?谢辛辛?才将将戌时,不会睡了吧?”
“好像是睡了……”
他失望回身,正准备离开,一道冷光破空而来,冰凉的薄刃抵上他的脖颈。
“小偷!敢在我面前鬼鬼祟祟!”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匕首,熟悉的压迫感。
阿凤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人在自己威慑下露出安然的笑容。
“是我呀大哥,是我郑瑾瑜!我找谢小掌柜!”
阿凤眨了眨眼,借着月光在匕首上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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